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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組說來就來。
中午，孟誌遊將各組組長留下來小聚聚，席上各人都舉杯敬他酒，孟誌遊沒敢喝，隻沾沾嘴唇。
胡德海見了說，孟支書，你打針做皮試呀，要喝就喝他個痛快！孟誌遊笑笑說，不能大意，要是檢查組的人下午來，紅頭漲臉的接待人家不好。這幾杯酒我先欠著，等檢查結束了一定補上。
曹組長說，孟支書，你放一百二十個心，要來人家早來了！
孟誌遊不聽勸，他擺手說，腳長在人家身上，防止他們打冷槍搞突然襲擊。
還真給孟誌遊說著了，他們的酒還沒有喝好，檢查組的人已來到村部。孟誌遊讓各組組長就地待命，招手讓郝仁源出來。郝仁源是明白人，知道這是自己份內的事，見孟誌遊叫他，放下酒杯就出來了。
檢查組由三個人組成，一個組長，兩個組員。孟誌遊瞅一眼全麵生，估計都是縣裏來的。隻有鄉計生辦主任柳樹根是熟人。柳樹根將來人一一介紹，孟誌遊忙謙恭地說，歡迎縣領導來小孟村指導工作！孟誌遊還想繼續往下說，柳樹根打斷他，說你抓緊介紹情況，等縣領導下去摸底我還要與你說事。孟誌遊一聽柳樹根不參與檢查，心裏一樂，心想你幾個外地人到我這生疏之地檢查工作，今天蒙你沒商量。他用勝券在握的口吻，將小孟村計劃生育情況作了簡短彙報，檢查組的同誌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完彙報，麵上的情況有了大概了解，他們還要下去摸底。小孟村有七個村民小組，他們三個人不可能全部跑到，具體去哪一組，又不能聽孟誌遊安排。正在猶豫，孟誌遊建議說，抓鬮吧！檢查組的同誌認為這個辦法可行，於是同意抓鬮。孟誌遊是製鬮快手，他哢嚓一聲從工作手冊裏撕出幾頁紙，按順序填上組名，然後折疊好搓成圓棒棒，攤在桌子上讓檢查組的同誌抓。檢查組的同誌抓了後打聽二組的方位，孟誌遊說不急，二組很近的。他剛才彙報時漏掉一件事，說給領導樂和樂和。他現編現造地說，我們村為了控製人口增長，凡是進門的新媳婦兩年內一律不準生孩子。二組有個劉拐子，早飯時還來村裏胡攪蠻纏，他不知他的媳婦上了環，硬說是不會生蛋的大公雞，鬧著讓媒人給他換一個，要不退貨也行。你們說這是小雞還是小鴨，要換就換，想退就退？一個故事將檢查組的同誌笑噴了水。孟誌遊估摸有這時間，郝仁源那邊已安排妥貼，這才放心地將檢查組的同誌領出門，帶上路。
孟誌遊返回村部，柳樹根看他一眼，歎一口長氣說，老孟呀，如果前任有你這麼精明，也不會落個一擼到底的下場！
孟誌遊裝瘋賣傻地說，柳主任，你別抬舉我了，我要是真精明就該像你老人家一樣做鄉領導了！柳樹根嘁地一聲，不屑地說，你那小九九，我一肚子！
常言道，遠路怕水，近路怕鬼。柳樹根土生土長，又一直在鄉裏謀事，基層的一些小九九都在他肚子裏裝著，瞞他就是不尊重。孟誌遊意識到這個，趕緊憨下臉說，柳主任，我這麼做，也是支持你工作哩！柳樹根見孟誌遊不再把他當外人，這才不生氣，坐下來開始說事。哪知不說還好，一說孟誌遊的頭立馬大了。柳樹根帶來武鄉長的口信，要他明天去鄉裏簽合同。孟誌遊早就聽說鄉裏下決心要調整產業結構，走多種經營的路子。前任書記喊出發展畜牧業、水產業的口號，開口超常規發展，閉口跳躍式前進。結果這事沒怎麼見效，人家卻另有高就，跳到縣裏發展去了。新領導一來就不想套前任的腳窩子走，手一揮要另辟蹊徑走新路，去蘇南解放思想，到特區更新觀念。一陣忙活，回來就變畜牧業、水產業為栽桑種棉。起先，孟誌遊當他們是紙上談兵，鼓鼓勁，造造聲勢，新官上任燒幾把火，都是共產黨的官，他們不會讓前任的工作虎頭蛇尾，半途而廢的，當然更不願看到群眾吃虧受苦。不曾想他們還就動真格的。一見這栽桑種棉要往實處落，孟誌遊心裏就打鼓：農民發展畜牧業、水產業的投入還沒有拿回來，又讓投，別說不投，就是想投，口袋裏也沒有鈔票呀。孟誌遊整天在村裏轉，知道各戶情況，誰個能尿多高的尿水，他一肚子數。今年秋下，為了安撫各戶，攏住民心，該收的費用一項未收，灌溉水電費、照明用電費一文未籌，當上繳的費用都東挪西湊，能抵則抵、當欠則欠。群眾見他不籌錢，都對他豎大拇指，說孟支書是群眾的貼心人，老百姓的好支書，就差喊他萬歲了。孟誌遊心裏想，我也不好，我這是緩兵之計，為了哄你們，待計劃生育檢查後一起收，一文也不少。不過有一點你們可以放心，姓孟的不會超出規定多要一個子兒。但現在情況有變，栽桑種棉就得另外加碼。對此，群眾難免會有情緒。前幾天全鄉黨員幹部搞冬訓，書記在會上吹風，說什麼“一二三”工程，具體就是每戶一畝桑、二畝棉、三分菜。還說什麼一年大變樣、二年翻一番、三年奔小康。孟誌遊當時還和幾個說得來的村幹部亂議論，說現在的幹部不務實，紅口白牙盡吹牛。回來後也就忘了給組長們吹風，沒想到這麼快就往實處落。現在群眾都被幹部折騰苦了，心裏都有抵觸情緒，你叫他們上東，他們偏要往西；你讓他們攆雞，他們偏要趕鴨，讓具體幹事的村幹部夾在中間受氣。群眾本來對種田興趣就不大，年輕人都外出打工苦活錢，隻讓年老體衰的在家留守，保住田地不荒就行。孟誌遊是種地好把式，知道栽桑養蠶、種棉賣錢比種糧效益高。有錢賺是好事，忙一點群眾也不怕，怕隻怕到時關關設卡、層層剝皮，到頭來還不如種糧劃算那就慘了。現在種田投入大，碰到風調雨順的好年景，還能節餘幾個，一旦遇到洪澇災害、台風冰雹啥的，日子就緊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