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嘉靖皇帝祭海求子的緣起緣落(1 / 2)

嘉靖皇帝祭海求子的緣起緣落

漫話皇帝

作者:趙磊

坐落在今廣州市黃埔區廟頭村的南海神廟,是自隋代起曆朝皇帝祭祀南海神祝融的場所。廟內現存兩塊明朝嘉靖皇帝禦賜的碑刻,一塊是嘉靖十一年(1532年)的《禦祭南海神求賜子嗣文》(下稱求子碑),另一塊是嘉靖十七年(1538年)的《禦祭南海神謝賜皇嗣文》(下稱謝子碑)。乍一看,兩塊碑刻的聯係十分緊密,前者是皇帝祈求南海神賜予子嗣,以承繼大統,後者則是皇帝喜得龍子,向海神謝恩。

然而,怪誕的是,兩塊碑竟然時隔6年,換言之,嘉靖皇帝發下洪福大願後,苦等6年方才開花結果。同樣作為一國之君的蔡桓公在春秋時曾蔑視道:“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嘉靖皇帝豈不知曉這個道理,為何仍然固執地對南海神感恩戴德?同時,這兩塊碑刻也成為學者們批評嘉靖皇帝荒淫無道、迷信神力的有力證據。身為一國之君的他為何還要堅持留下這千年笑柄?事實上,嘉靖十一年(1532年),嘉靖皇帝下詔祭祀南海神求子完全是場國家事件,而不是其本人的迷信行為,當中另有較深的隱情。

嘉靖皇帝名朱厚熜,正德十六年(1521年)武宗暴死無嗣,以皇弟的身份承繼大統。到嘉靖十一年(1532年)在南海神廟刻豎求子碑時,虛齡26,風華正茂。然而,讓嘉靖皇帝深感遺憾的是,後宮諸妃竟未能生育一男半女。史載,遲至嘉靖十二年(1533年)八月己醜,皇長子始生;長女為常安公主,也晚至嘉靖十五年八月出生。可見,在十一年(1532年)時,嘉靖皇帝實際上是處於“無子亦無女”的窘境,遙想前代武宗絕嗣的命運,無論是嘉靖皇帝本人還是當朝大臣,都對子嗣問題越發憂心。

雖然在此之前,嘉靖皇帝已嚐試過多種迷信方法以期求得子嗣,但是此次下詔祭祀南海神求子嗣卻不是嘉靖皇帝本人的主意。嘉靖皇帝即位之初掀起了“禮製革新”運動,其本人在革新前代禮製方麵抱負遠大,希望訂立一朝標準,為後世遵從。朝臣們亦如是,縱觀嘉靖朝,能夠升遷至內閣首輔的大臣,如翟鑾、方獻夫、李時、夏言、顧鼎臣、嚴嵩、徐階等人,都曾在禮部任上,為“禮製革新”出謀劃策,以此迎合皇帝,攀登高位。李時、夏言二人是早期“禮製革新”政策的重要推手,李時曾久在禮部任上,熟悉各項禮儀典章,做事小心謹慎,所提革新建議多為嘉靖皇帝認同。夏言與李時不同,做事標新立異,各項提議十分大膽,迎合了嘉靖皇帝快速更改禮製的心理,也備受恩寵。

在嘉靖君臣的合力推動下,自嘉靖九年(1530年)起,各項革新政策陸續推出。於是許多創建於太祖時期、顛撲不破地施行了百餘年的禮儀製度,都開始發生重大變化。如:壇壝之製,將自洪武十年(1377年)起施行的“合祀之典”,於嘉靖九年改為分祀。又如,將自洪武十二年(1379年)起施行的“合祀大祀殿”,於嘉靖九年改為分祀。再如,自洪武八年(1375年)起施行的“登壇脫舄”禮,在嘉靖十七年(1538年)被罷黜。整個禮製改革不僅大膽深入,而且細致入微,成為嘉靖朝政治上最重要的特色之一。

祭祀名山大川為嘉靖皇帝求子,也在“禮儀革新”政策的持續推行中由李時提出。不過,提議雖獲嘉靖皇帝首肯,但由於提議中的祭祀活動僅涉及五嶽、四鎮等名山,因而受到時任禮部尚書夏言的非議。夏言認為,既然要分別祭祀諸神為聖上求取子嗣,僅祭祀五嶽、四鎮等名山不符合祭祀深意,應將所有嶽、鎮、海、瀆以及遠近名山大川全部納入祭祀範圍。最後,嘉靖皇帝同意夏言所請,遂命令大臣分別祭祀包括南海神祝融在內的國家諸神。

可見,在“禮製革新”背景下,祭祀南海神求子一事的提出經曆了一個由大臣李時發端、夏言完善、再經嘉靖皇帝同意的決策過程,完全是一個公開的政治行為。

接受李時、夏言等人的提議後,為使求子之行更顯莊重,一向崇信道教的嘉靖皇帝對祭祀人員進行了精心安排,在祭祀南海神時,特意委派了道士周大同為欽差主持祭祀,官員通判陳邦柱、經曆朱廷彥、訓道吳樑棟等隻作陪祭。臣子為嘉靖皇帝寫了言辭懇切的祭文:“朕以寡昧,承天命十有一年,於茲敬事神祇,罔敢少懈。顧諸宮未立,恒切於懷。茲者特具牲幣醴齊,遣官虔禱。伏望茂著神功,錫予元嗣。則我家綿慶祀於無窮,而神亦享福於有永矣!”祭文痛陳“諸宮未立”,自己“敬事神祇,罔敢少懈”,請諸神眷顧,早賜子嗣,懇切之情溢於言表。

雖然,國家諸神並不能真正主管嘉靖皇帝的生育大事,然而,這次祭祀後的數年間,相關的應驗之事卻著實令人驚異。

應驗一:祭祀第二年即生育皇子。嘉靖皇帝祭祀完南海神等國家諸神後,次年就有一位閻姓貴妃生下了皇子,這就是皇長子載基,然而,不幸的是,這位皇子生下兩個月就夭折了,嘉靖皇帝非常痛心,遂追諡為哀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