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公又叫杠神子,是西南地區的男性巫師,說難聽點就是跳大神的,但又比神婆的名聲好。因為這種職業更像道士,卻不屬道,屬巫。而且這個職業很重要,代表的是一方風俗。
一個端公最起碼要懂小風水、定墓穴,農村埋死人辦白事都是找端公的。有句話叫“棺材可以沒有,端公不能不來”。意思就是說,家裏突然死人了來不及做棺材,用火匣子也能湊合。要是端公沒來,人該埋哪,該怎麼埋,葬禮上又有哪些講究,都得抓瞎。因為白事多忌諱,裏麵的道道也煩瑣,不是自家就能來的。即便有人懂,他也不願意幹這個,怕惹晦氣。如果哪家在白事上鬧了笑話,不說遭祖宗報應,就是外人也得唾罵他。所以在埋葬死人和主持白事上麵,全憑端公發號施令。
有能耐的端公還寫得一手好字,幫忙請個神位,寫幅對聯什麼的都是小事。再厲害一點的懂中醫,治個咳嗽感冒不在話下。因此名聲要比那些專門跳神捉小鬼的好點,多被尊稱為“老師”或者“先生”。
張老幺把柴疙瘩的故事聽進去了,忙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反正鬼也好哄,死人錢又不值錢,一張換幾箱,還是買點香蠟錢紙意思意思。”
“要燒你們燒,我今天就不信那個邪了。他吊死在我門口我還沒找他算賬呢,還要我倒給他錢花?那種二流子就是你們給慣出來的。我倒想他回魂來看看,我好問問他為啥要掛我這裏。”
靚哥這番話說的十分霸氣,不過天剛擦黑的時候,最早給王慶燒紙錢的就是他。張老幺笑話了他幾句,然後也到後麵巷子的紙紮鋪買了點元寶蠟燭,在店門口擺了個破油漆桶子,往裏麵燒了點紙錢。
莫春來坐在櫃台上,琢磨著柴疙瘩的故事心裏直打鼓。他知道柴疙瘩不是個喜歡吹牛撒謊的人,可是那經曆也太離奇了。從另個一方麵考慮,如果死人後真的會回魂,那王慶的鬼魂會不會窺探到他心裏的想法,他頭天晚上可沒想好事。
街上其他人都在自家門口燒香燒紙去晦氣,好些人還拿艾草熏,搞得整條街烏煙瘴氣。莫春來不好意思幹那些事,到底是個上過學的人,盡管心裏沒譜,麵上也還是一副不能迷信的樣子。再說他家門麵才翻新沒多久,要是讓火燎了,他媽又得嘮叨個沒完沒了。
天一黑,各家商鋪都關門了。路燈昏黃,街道陰冷。牛毛細雨打在茶館前門支出去的一截篷布上,颯颯作響。
莫春來剛鎖好門熄了燈,正準備上樓。外麵“砰”的一聲,一個圓咕隆咚的東西從樓上掉下來砸在篷布上。他一回頭,隔著玻璃門,正眼瞧見幾縷腥紅的液體混著雨水徐徐溜溜滴落下來,就像一檔紅色的珠簾。
他驚愕地瞪大了雙眼,腦中閃過無數恐怖的可能。最後是好奇心驅使他打開門,想要出去一探究竟。門一開,細微的震動讓篷布上的東西抖了一下,順著雨蓬的坡度滾到邊緣。
莫春來想要看清楚上麵的情況,一邊往外走一邊仰著頭朝上麵打望。腳下沒留神,讓門框絆了一下。他身子往外一傾,腦袋也跟著向前支過去,臉還是朝上的。就在這時候,篷布邊緣的一團東西突然彈開了,滑溜溜一根手腕粗的菜花蛇掉出來,蛇頭直接衝下。離他的鼻尖,隻有幾毫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