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驚慌失措的找到隋唐時,他代表年輕一代的傑出校友正在典禮上講話。
他說,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感謝母校在過去的六十年裏培養了許多優秀的人才,希望母校在未來繼續為這個社會培養更多的——有用的人才。
說最後五個字他頓了頓。
我想,他一定覺得我就是那無用的廢材。
心裏頓覺委屈。
典禮結束的時候,我才敢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和一些較年長的校友交談幾句,交換名片,道了再見。
最後,我說了句對不起。
他提著行李走到賓館大廳,低著頭看我,眸光沉沉。“蘇好是吧,你是我見過的任何員工中最糟糕的。”
我想說我不是。
不是最糟糕的。
不是故意遲到的。
我急著想解釋,對方卻大步步出賓館,賓館前停著的一年黑色轎車,司機走下車來問了聲好,提過隋唐的行李放入後備箱。
隋唐打開車門,抬手看了看時間,“分秒不差。”
我知道那四個字不是自言自語,不是給司機聽說起。
是說給我聽的。
車子從我麵前駛過,帶走轎車的味道,帶不走的我的鬱悶。
從那好幾天我的心情都很低落,即使財政學老師在課堂上表演我的論文惹來倪海潮的咬牙切齒,我也高興不起來,我是一個很驕傲要強的人,我覺得自己沒什麼錯,卻硬是被隋唐那天看我的眼神傷到。
他的眼神告訴我——你就是一廢材。
下午回了學校,這個季節下午三四點的陽光最令人心醉,這麼好的天氣,不是考試季又適逢周末,圖書館裏隻有小貓三兩隻,我選了個陽光灑得到位子,攤開書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做我的論文。
隋教授說了,這一屆我們學院留校的資格可能也就兩個,多少人虎視眈眈這倆資格,想要留下來,除了導師推薦,看學生成績,還得自己自己多寫點兒文章發表出去,有作品就餓不死。
我想也是,至少發表了有稿費。
放在一邊的手機振動了起來,我拿起手機一看,陌生號碼。
“喂,你好。”一手敲打著鍵盤,有些漫不經心的接起電話。
“蘇好?”
“是,你是?”
“隋唐。”
我敲打的右手停下來,突然間覺得手機有些燙耳,像拿了一個定時炸彈那樣的驚慌不安。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他說,就像幾年前在辦公室他說“把xx的文件拿給我”一樣的語氣,帶著些命令般的平常語氣。
“我沒時間。”我說。
其實我明白這是在做垂死掙紮,我從來沒有成功拒絕過隋唐,如果我有拒絕過的話。
“海悅飯店,晚上七點。”
然後他掛了電話。
這種對話的感覺多麼讓我熟悉啊。
就像幾年前,他說“xx的資料明天之前整理好給我。”
意味著我又要熬夜加班了,忍不住反抗。
他卻是眼也不抬,“今天下班之前給我。”
加班才能完成的事要我在下班之前給他,那是要我的命。
“那還是明天之前給你吧。”
“下班之前給我。”
從此之後,類似情況,再也不會反抗,因為反抗隻會加重你的抗壓力。
我於是終於明白隋教授惡狠狠的叫我開手機的原因。
晚上七點我很不骨氣的準時出現在海悅飯店。
是的,準時。
自從八年前那次校慶後,做什麼事我都力求準時,不管是可抗力因素還是不可抗力因素,我都不準它們成為任何我能夠遲到的原因。
隋唐比我先到,白襯衫,黑色西裝,沒有係領帶,我一直認為男人穿西裝不係領帶比係領帶好看一些。
位子在二樓靠窗,能看見外麵購物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一句話也沒說,在隋唐對麵坐下來。
其實是無話可說,不然呢,難道我和隋唐還能敘舊談天氣不成,我和他從沒有過那樣的相處。
明明那天都不歡而散了,我自然以為沒有後續了,如今卻兩個人坐在這裏吃飯,是以我猜這頓飯是隋教授逼著隋唐請我來的,電視劇不都這麼演麼?隻是一向氣場強大的隋先生這麼聽姐姐的話啊,沒想到。
侍者上來菜單,這是一家在本市還算有名的粵菜館,我和隋唐各自點了兩個菜,再添了一份湯。
我有些坐不住,奇怪的氣氛在我們之間圍繞起來。
“你留長發的樣子比短發時好看。”隋唐忽然說道。
哈?
我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看了看他。
高考後第一件事是迫不及待的剪去一頭長發,大學四年,工作兩年,我一直都是及肩利落的短發,沒了工作後,這一頭長發才慢慢的被我蓄起來,偶爾去理發店小小修剪,多少理發師勸我燙染做個發型都沒理,我隻想留一頭隨意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