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路過一條大沙河,沙河上沒有正規的橋,隻是一個下坡又上坡的水漫橋。以往,大河單身人騎車子時,多次走過。可今天,他是馱著兩大包棉花,沒想到車速越來越快,後麵的棉花包隨著車速的加快,大幅度地左搖右擺起來,就在他躲閃前麵一塊大石頭時,前頭車把一打擰兒,他就覺得眼前一黑,一頭從車上翻下來,當棉花車從他身上滾過以後,他才發現自己的一條腿正拐在橋墩的石縫裏。

刹那間,他知道完了,這條腿十有八九是斷了!果然,等他咬著牙,強忍著劇烈的疼痛,把那條腿抽出石逢時,整條腿失去知覺。

大河在醫院做節骨治療期間,他不讓任何人把他斷腿的事告訴小河。大河躺在病床上,一封信接一封信地鼓勵小河要下苦功夫學習,爭取門門功課都能拿第一。大河在信上說,如今,本科生不怎麼吃香了,要想法把研究生的文憑拿到手,那樣,將來出了校門後,好找工作。

小河很聽大河的話,他在完成本科學習的時候,開始準備參加研究生考試。可巧趕在大河住院期間,小河急需要1500塊錢,購些“考研”的書本和報名費。

接到小河的來信,大河找到醫院裏的醫生,挽起自己的胳膊,問醫生他能不能賣血?醫生說他剛過節骨手術,本身失血過多,正還需要補血呢,怎麼能賣血呢!大河沒有聽醫生的話,他拄著雙拐跑到一家私人醫院,連續賣了三次血,總算把小河要的1500塊錢給寄去了。

轉過年,小河沒有考上研究生,好歹被省城一家個體的電腦公司老板留用。

上班後的小河,深感寄人籬下的苦處,每天要看老板的臉色過日子,工資還不能按時發,上班時間去個廁所,還不能時間過長,每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還時刻擔心老板炒他的尤魚。但他給家中去信時,總說他工作得很好。

大河也覺得小河分配到省城,各方麵一定是不錯的。但大河不知道小河所工作的單位,是一家個體企業,每時每刻,都有被解雇的可能。小河呢,總覺著自己沒考上研究生,有點對不住老家哥哥的扶持,尤其是他得知哥哥為他在考研究生時磕斷了腿,還去賣過三回血。而他又功不成,名不就,無臉回老家見老娘和哥嫂。

所以,小河工作以後,很少回家,也很少給家裏寫信,一門心思地鑽書本。可大河看小河有了工作,住進省城,不給哥嫂寫信,也不回家看看老娘,尤其是到了今年清明,連給爹墳上燒紙圓墳的事都忘了。大河有些惱!覺得小河有些不懂事理。

清明過後,大河他們學校組織師生到徐州春遊,大河拐了彎,連夜趕火車找到合肥。

小河見哥哥來了,賣了瓶好酒跟哥哥喝。

大河原本是半不醉的酒量,可他喝了兩小杯,就把酒杯放下了,大河說小河:“你出了校門,大半年啦,怎麼也不回家看看?”

小河說單位的事情多,忙。

大河說娘想你哩!

小河頭一低,熱淚撲撲地往下滾。

大河看小河落淚,自己心裏也不好受,必竟是爹不在了,兄弟倆相依為命。再說,小河眼前的處境他這做哥的也都看到了,還有什麼好怨的呢。

第二天,大河要走時,小河去車站送他。走到城外一個大路口,小河指著路中心的一個火灰燒過的一大片痕跡問大河:“你知道那是什麼?”

大河搖搖頭。

小河說:“那是我燒的。”

大河一愣!小河說,清明的時候,老板不給他假,他隻好按合肥當地人的風俗,跑到郊外大路口,給爹燒了紙!

大河愣在那兒,半天沒有說話。小河想說,他不是不想回家,他是身不由己,更是愧對大哥的栽培,無臉回去!可那話,小河沒有說出口,小河看哥哥臉拐在一旁抹淚水,他也掏出手絹,哭了。

原載《古今故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