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大河
小河考上大學的那年夏天,大河已經師範畢業在鎮上中心校做老師。小河接到省水利學院入學通知的書的那幾天,爹還四處抓錢,送小河去讀書。可就在小河背上行李,遠去省城讀書的第三天,爹去鎮上賣蘿卜,中午跑到大河教書的學校喝了半瓶淮河大曲,傍晚一個人往回走時,突然腦溢血。半夜裏,家裏人打著手電找到他時,他已栽到路邊的泥溝裏,死了。
屍體抬回家,一家人哭得死去活來,尤其是大河,捶胸頓足的怨自己,不該讓爹喝那麼酒,更不該讓爹一個人趕夜路往家走,可誰又能料到爹會突發腦溢血死在半道上呢?
村裏說大河爹是看到兩個兒都考學,一時間高興的,才多了酒,引發腦溢血。大河娘也是那樣想。
主辦喪事的人,在考慮是不是讓小河回來奔喪時,爭取了大河娘和大河的意見。按大河娘的意思,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小河剛進大學的校門,就讓他安心讀書吧。
可大河說不行。大河說,他是做哥的,二弟的學習再重要,也不能把奔喪這事給耽誤了。否則,將來小河怨起他這個做哥的,他可就沒法向二弟交待了。大河建議給小河發份電報,電報上不要說爹已病故。那樣,小河一下子接受不了那個打擊,暈倒在回家的途中怎麼辦?大河親自擬了一份電文,隻說家中有急事,讓小河見到電報以後,火速返回。同時,又給小河所在校領導發了一份電報,那封電報上,大河細說了小河的爹已經病故,建議他們給小河幾天假回來奔喪。但,不讓告訴小河爹已去逝的事實。
小河接到電報,對回不回的家事,有些猶豫,他剛家裏出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又要讓他返回去。要知道,從武漢到他們蘇北老家,往返一趟,光路費,就是100多塊。有那100多塊錢,夠他小河兩個月的生活費哩。
係主任得知小河不想往家趕,就把小河叫辦公室做工作,係主任說,既然家中有事,你就回去看看吧,反正這一陣子剛開學,學習任務也不是太重。係主任說那話的時候,懷裏就揣著大河發給校方的那封電報。
三天後,小河從省城趕到的老家時,爹的骨灰正擺在靈堂上等著他,那種意外的打擊,如同揪心撕肺一樣,讓小河不能接受。一旁的大河,抱著小河訴說爹死去的過程,小河麵對眼前的骨灰,怎麼也不能接受,爹那高大的身軀,就那麼裝進的一個小小的木盒裏啦。
接下來,大河、小河披麻戴孝,送爹到墳地的情景,讓全村的人都落下了淚水。要知道,大河爹死時,才四十七歲,正是人生壯年的時辰,也正是需要他掙錢給小河讀的時候,他卻撒手西去。
埋葬了爹,大河很快振作精神,第一個帶頭不哭了。他跟小河說,你好好讀書去吧。小河有猶豫,他知道爹死了以後,家中斷了爹打柴、賣菜的經濟來源,隻憑大哥學校的那點死工資,又要養活娘,又要娶嫂子,很難供他讀完大學。再加上鄉鎮財稅收跟不上,教師的工資年年欠著,大哥到哪裏去弄錢來供他讀書呢?
可大哥自有做哥的辦法,他在送二弟去武漢讀書後,推遲了自己的婚期,聯係了鎮上兩家飯店洗碗的鍾點工。每天晚自習以後和中午的那兩個鍾頭,大河都跑到飯店去打下手。有時,還把飯店的青豆子背回家,和娘一起扒豆子,掙點手工錢。後來,這事情不知怎麼被學校知道後,學校領導找大河談話,說他不誤正業,尤其是半夜回家扒豆子的事,直接引響到正常休息,不能保證第天課堂上有充沛的精力教學生。
大河想想也在理,放棄了扒豆子,保留下“鍾點工”,並采取了節衣省食的辦法,中午自帶煎餅、喝開水,省下的錢寄給小河在大學裏買飯菜票。那知,時隔不久,大河出現了貧血症狀,時常頭昏、眼前發黑。
有一天中午,娘把揀好的棉花,讓他馱到鎮上收購站賣了,給小河寄下一個月的生活費。當時,家裏午飯還沒有做好,娘讓他等吃過了午飯再去,可他想趁中午的時間把棉花賣了,不引響下午正常上課。隨把兩大包小山一樣的棉花捆在自行車後架上,一路搖搖晃晃地奔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