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八年前,一場熊熊大火,將我兒時的記憶全部湮滅。

記得那時鬱清站在我麵前,原本俊秀的臉變得說不出的猙獰。他對我說:“現在,這裏還活著的人,就隻剩下你了。”

眼前一晃,他緩緩拿起他手中那把染血的劍,用劍尖指著我,嘴角微微揚起。

身後是燃著的火焰,火光燭天,天與地都失去了界限。我抬眼看他,他的表情被火光映得模糊而扭曲。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動著,那是害怕。

他問我:“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搖著頭,向後縮著身子想盡量離他遠些。

他卻依舊對我笑著:“從我來到隱劍山莊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想著要看到現在這一幕。”他指著身後,斜睨著眼角,輕柔的對我道,“好看嗎,玉兒?”

頰邊還掛著鮮血,笑容如同修羅。我忽然驚恐的看著他,看著他高高舉起的長劍。

“這是隱劍山莊應得的!”他的聲音忽然提高,沙啞中帶著幾分淒厲,“琦溫堯當年害我家破人亡時就應該想到今天!這是報應!不過,隻有你,玉兒……”

他的聲音又低了下來,一步一步地逼向不斷向後縮著的我:“玉兒,你知道嗎?我可是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的,是的,親妹妹。”

火焰撕裂天幕,房屋轟然倒塌。他走到距離我不過半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就那樣看著我,目光麻木而空洞。

幾曾何時,那個待我親和如己的兄長竟然這樣居高臨下的站在我麵前,腳下是遍地的屍體,耳邊是淒厲的火焰。我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夢境,都是幻覺,可是,身上傳來的痛感卻是實實在在的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千真萬確的。

“到了今天,我還有選擇的辦法嗎?”他的聲音漸漸在我耳邊消散,身影也變得模糊起來。

眼前是數不盡的熊熊烈火,完全沒了視線,鼻翼間燒焦的氣味也在變淡,我忽然覺得很累很累,這種疲憊甚至讓我不再記得害怕。

那是一個穿著白衣的人,白色的衣衫如同淨蓮立於這燒焦的穢土之上。

我聽到他對鬱清說:“夠了,清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聲音極淨,恍若天籟,模糊在耳邊。隻是,在這之後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是在一個房間內,雕欄的窗花,朱色髹漆的木櫃,昏暗的屋子,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地方。

身體還不能動,腹間還隱隱傳來痛感。平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床欄上垂下的流蘇,視線又再一次恍惚。

“你醒了。”感覺有一個人推門進來,在我床邊坐下,拿起勺子喂著我什麼,很苦。

仍舊是那身白色衣衫,純淨出塵。我掙紮著側過頭去看他,雖然說不出原因,但我在他身上總能感到一種至親的感覺。見我掙紮,他放下藥碗,目光就那樣與我對視。

“你還是不要亂動,這種傷,吃了藥,躺在這裏將養半月很快便會好了。”他對著我道。

或許是幻覺,我似乎聽到了他話語中的一聲歎息。

張了張口,我想說話,想問他很多很多事情,可就在這時,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嗓子裏竟然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好像知道我想做什麼,對我道:“你受了驚嚇,過幾日便好了,不過現在你還是好好躺著罷。”

說罷他收拾了藥碗,便出了房門,留下我一個人不知所措的瞪大眼睛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隱劍山莊一夜之間慘遭滅門,這件事不過幾日便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

聽聞這件事,有人扼腕,有人嘲諷,也有人事不關己冷眼旁觀。但不管是怎樣的態度,總之這件事是已經被弄得眾所周知了。

日複一日的躺在那裏,昏沉的光線讓我經常分不清晝夜,神經都變得麻木。

再次見到鬱清,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那個時候我已經能下床,雖然並不能像常人一樣蹦蹦跳跳,但走出這個門還是可以的。

剛過晌午,陽光並不耀眼。

院中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爭妍鬥豔,香味刺鼻。

我剛推開門,便見他站在院子裏,隔著木欄遙遙的望著我。

那時我隻想飛快的逃開,進到屋內,然後再把門狠狠的閉上。但是我沒能做到,身體就像長在地上了一樣,寸步都不能移,就隻能那樣呆而木得看著他。

我從沒想過此生還能再次遇見他,也沒有想過自己對他究竟是仇恨還是依戀。要不是他,我不會家破人亡,但若沒有他,我便就沒有了一切。

但很可惜,我不是木偶,也不是傀儡,而是一個有七情六欲的人。

眼淚不由自主的流出,怒火衝心,我發瘋一樣的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