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時,置身在一個破舊的寺廟裏。她立起身來,打量著這間下雨漏雨刮風透風的房子。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那破舊的門好似不堪重負般吱呀吱呀的響做一團,讓她不覺皺起眉來。
來人是個僧人,隻是穿著也同這破廟一般,一身僧衣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本色,她隻能從那昏暗的燈光下依稀認出是件僧衣。手裏端著一隻裝滿水一樣的碗,至於裏邊是什麼,看不清楚。
她和僧人一坐一立對視了好久,那僧人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出奇的清晰有力:“你怎麼不問老朽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微微一笑,反問道:“我為魚肉,你為刀殂,知道這些有什麼用呢?”
那僧人搖搖頭,似是不讚同她的言語,卻沒有反駁,隻是輕輕的歎息:“人心本向善,何必互猜疑?”
她直直的看向他,看著僧人將碗放在地上,才開口問道:“師傅什麼時候遇見我的?”
那僧人好似勝利般的笑起來,半開玩笑的道:“也不過如此嘛,老朽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她麵無表情的道:“不說就算了。”
那僧人也不惱,隻道:“遇事不亂,無事掛心,丫頭,你可成仙了。”
她冷笑,語氣滿滿皆是諷刺:“照師傅這麼說,能成仙的人都沒有心嗎?那這世上還有什麼人心可言?師傅不覺得自己剛才的感歎很好笑嗎?”
那僧人愣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得直不起腰來,喘著粗氣反問:“你覺得你這叫無心?”
她沒想到僧人會有這麼大反應,有點詫異,但依舊堅定的看著僧人,知道還問。
“無心者,無情無欲,無傷無痛。你這般自傷自惱,重情重義,怎麼能是無心呢?”
“重情重義?”她反問。
“因為重情,所以在乎;因為在乎,所以不滿;因為不滿,所以自傷;因為自傷,所以自厭;因為自厭,所以自棄……何來無心一說?”那僧人無比堅定的看著她,停頓片刻,又轉折,“你如今這般自厭,不過是前世未了的債情所致。無傷大雅,無妨無妨。”
“債情?”
“嗯,都說情緣三生三世,一世緣起,二世結緣,三世緣了,方為圓滿。否則,稍有不慎就會累及下一生。不過也隻是拖累,無關其他,你大可放心。”
“不是,我隻想問,怎麼個拖累法?”她又追問,“對誰的情?對誰的債?又要誰還?”
“丫頭”,那僧人歎息道,“你不用知道這麼多,知道太多,對你無益,你又何必苦苦糾纏?”
她語氣突然加重,厲聲問道:“那碗水又是怎麼回事?你別告訴我,那隻是白開水?!”
那僧人長歎一聲:“罷了罷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事已如此,因果全都在你,我又何必相勸?”歎罷,彎腰端起放在地上的碗,道:“喝了它,可了你前世淵源。”
她伸手接過,一飲而盡。
那僧人接回碗,神色複雜。拂袖遠去前,隻留了一句話:“轉世萬般,你仍如此……”
她隻覺得好累,神智恍惚間,耳畔依稀飄來一首詩:“……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江山遊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塘……”
不遠處,傳來一陣古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