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費勁全身的力氣終於擠出了那個好字,語氣生硬,還夾雜著些許顫音。
想必細心如文清澤,又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失態,不清楚她失態的原因?否則,他此時也不會低下他滿是苦澀笑容的麵孔,用手死死的抓住被單了。
他想,他隻是一個活不多久的瘦弱少年,能在這個世上多活一天,都是他賺到了。更何況,上天讓他在生命最後的陰暗歲月裏遇到了她。他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隻要遠遠的看著她好,就夠了。
他抬起頭,望向她越用越遠的背影,慢慢的鬆開了緊握的手指,微微苦笑:“我會盡力不去打擾你的生活,”頓了頓,又黯然的喃喃:“我能為你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或許,這就是命吧。
這是他們兩個人彼此分別時在心底不約而同的歎息。
她走出院門,站在門口回望那個破屋,她的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微笑。很好笑吧,他們因緣相遇,卻又因命分離。還真是淵源,冤緣嗬!
這一世,讓她遇見他,到底是她的福,還是她的禍?
她懊惱的甩袖離去,暗自說服自己,福兮禍兮,不是她能掌控的。順其自然吧。
那隨風飄舞的雲袖停留在空中,保持著原來妖豔的身形。看似瀟灑隨性,可實際上卻毫無自由,任憑風的擺弄,毫無反手之力。
她自嘲的問自己,她與雲袖,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忽然想起她一意孤行要找回內心的時候,僧人那無奈的表情,拚命攔阻她“找心”的行動……現在想來,還是過去無心的日子好,哪怕無情,但至少有理智不會迷失自我,可如今,卻是連自己都不知道今後要何去何從了。
她回到府邸,將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一個人反鎖在屋裏安靜的畫畫。
畫裏的主角永遠是同一個人,無論是笑,是低眉,是無奈,是自嘲,還是咳嗽,永遠嘴角彎彎,星眸點點。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個活靈活現的文清澤。
栩栩如生,絲毫看不出是從來沒有碰過畫筆的生疏。相反,她反而很享受。
結尾落款時,她習慣性的寫“顧婉清書”的落款,令她大吃一驚,隨即她了然。是了,這一世的她叫顧婉清。從小就酷愛畫畫,如今年近十八。若論畫功,方圓百裏,她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塵封的記憶再次提起,滿滿的皆是傷感。是什麼鑄就了他們彼此的悲劇?
是她的頓足,還是他的卻步?是她的膽小,還是他的懦弱?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又有誰能肯定的說誰對誰錯呢?
終究還是他們太不懂得遵從本心了。
可遵從了本心又怎麼樣?最終也不過是陰陽兩隔,徒增傷感罷了。
她看著滿桌的畫,忽然又想起文清澤那落寞蒼白的容顏,她的眼淚悄然流淌。
不是不明白彼此的心意,也不是不懂得他這麼做的原由,隻是,正因為懂得,所以才不敢輕易應答,唯恐前一秒剛鬆口,下一刻這樣的幸福就消失不在。
誰知這短暫的遲疑,卻成了千古的遺憾。
無心,無心,若是能無心多好,不必愁於感情紛爭,也不必苦於落寞神傷。隻安靜自在的做自己,做最理智的自己。
一向情深,奈何緣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