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
幾天幾夜的風和雨,發了狂一樣,向村莊猛烈地襲擊。
這會,風住了,雨停了。領導對辦公室主任說:“我們下去走走吧。”主任知道領導是要去看望看望受災的群眾了,就連忙打電話。主任知道電話應該打給誰,最先打給電視台,然後打給新河村張書記。
領導穿著雨鞋,和主任一道趕往新河村時,電視台記者早已等候在那兒了。領導和新河村張書記簡單地握了下手,就徑直朝前走。主任知道領導要去哪兒,就跑得更快了。後邊的張書記叫住了主任:“別慌,我已經安排好了,二楞早已經等在他家門口了。”主任這才放慢了腳步。
這一撥人走到二楞家門口就停了下來。二楞咧著大嘴哈哈笑著,他拿著盒煙想上前來敬煙,讓張書記給攔住了。二楞就不敬煙了,一聲不吭地站到了他家廚房旁。他知道,一會,領導就會走過來,在這廚房前和他握手,然後遞給他一個大信封,那信封裏有二楞最喜歡的百元人民幣。
二楞總是記得,五年前,在一次大風雨後,他家的廚房幾乎就要倒塌了,他正在廚房邊發愁,誰知帶著電視台記者的領導遞給了他三張百元鈔票。三張百元鈔票,讓他家過了好一段好日子。那時領導還是個小領導,張書記也還是村裏的副書記。第二天,二楞正想將廚房給拆掉,張副書記擰住了他的耳朵:“不準拆,堅決不準拆,你小子會有好處的。”二楞就沒有拆除。果然,第二年又一場暴雨後,張副書記又帶著領導來了,麵對電視鏡頭,在那更破爛的廚房前,他接過了領導手中的五百元。那年,領導成了大領導,張副書記成了張書記。晚上的時候,二楞還買了條煙送到了張書記家中。
去年,廚房真快要倒塌了,二楞的婆娘早就不在裏邊做飯了。二楞想買些材料來修一修,又讓張書記罵了一回:“你小子,找罪受?再有這想法,揍你!”二楞就不再提修建廚房的事兒了。
電視台記者扛起了攝像機,領導朝著二楞走過來了,二楞沒有笑,他知道這是不能笑的。他將臉又用力地歪了一下,一副更愁苦的樣子。領導緊緊地握住了二楞的手,將一個大信封放在了他的手心。領導的臉色更難看,那陰沉的臉色裏滿是百姓的苦水。
幾分鍾後,領導走了,電視台記者走了。二楞拿出信封,居然有十張百元鈔票。張書記拍了拍二楞的肩:“小子,還吵嚷著修廚房不?”
“書記啊,我說實話,這廚房,我修了的。不然,那不早就倒塌了啊,不信,您進屋來看看……”二楞說。
張書記不相信,因為從外邊看,這廚房就是一副隨時要倒塌的樣子。他隨二楞進了廚房。果然,裏邊加了鋼筋水泥,修得結實得很。隻不過,從外邊看像沒有修整過。
“書記,替我修廚房的師傅說,這廚房還可以用上十來年哩……”二楞大聲地說。
“好,好……”張書記說著就快速離開了,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說的“好”字到底是什麼意思。身後的二楞,還在不停地嗬嗬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