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婆和一幹婆婆媽媽們都是過來人,知道楊母心疼孩子,說什麼都不會舍得再打,也就不再說了。都湊近了圍成一圈,打量嬰兒的臉蛋模樣:五官清秀,麵帶微笑,很是好看。但是,嬰兒頭頂上有塊拇指大的肉角凸起,顯得特別另類怪異。如果嬰兒是頭馬的話,那就成獨角獸了!但嬰兒是人,頭上長角,不由不讓人想起妖怪。
楊母看清嬰兒的時候,表情開始變得怪異……不止她,身邊的婆婆媽媽們也都瞪大了眼,仿佛看到全世界最奇怪的事情!楊母的臉色不好看,婆婆媽媽們也都心裏發怵,不由自主地聯係起聽聞的妖魔投胎轉世的傳說。
唯獨經驗豐富的產婆怕楊母多想,忙用一副見多識廣、見怪不怪的語氣安慰說:“沒事沒事,這叫‘胎芽’,過兩天就掉了。”一幹婆婆媽媽們自然知道這是假話,也隻得點頭附和,連聲說是。
其中有個婆媽越看越覺得稀奇,忍不住猜測,肉角裏頭有沒有骨頭,於是大著膽子伸手去摸。她的手剛碰上,嬰兒頭上的肉角就突然抖了一下,嚇得他一聲驚叫,快步倒退,手擋身前,好像怕肉角會飛出來刺傷了她。其他人見到肉角抖動,也都嚇得倒退三步,個個麵色驚恐!這時,偏偏小嬰兒卻笑開了。
一代太極宗師楊露禪,就在這紛亂與閑靜並存的時代裏誕生了。
時光匆匆,一晃三年過去。三歲大的露禪食量驚人,一張餅,連咬幾口,塞滿了嘴,大口咀嚼,然後也不怕噎著地整個吞下。餅吃完了,又吃包子。小露禪是越吃越開心,咧嘴直笑。而他頭上的肉角,也在這時候,發生著明顯的顫抖。
楊家的孩子頭頂天生長了肉角,流言蜚語早在平城傳遍。
“楊家的孩子頭生肉角,是妖怪投胎的啊……”
“我聽說他頭上的肉角有胳膊粗,手掌長……整天躲在楊府不敢出門!”
流言越傳越離譜,到後來,楊露禪幹脆就被描述成青麵獠牙、頭長骨角的妖魔鬼怪。甚至還有人說,楊露禪頭上的骨角連鐵都能戳穿,根本是地獄魔鬼的力量!
這些流言的傳開,讓楊府出入買菜的人都會被人指著議論紛紛。為此,楊父楊母費盡了心思,先是請了城中有名的老中醫為露禪醫治,中藥吃了不少,但不見一點效果。再後來,聽說西洋醫師的本事可靠,楊父花費重金托人幫忙,好不容易請來位西洋老醫師。那西洋老醫師先是用放大鏡照,接著又用八分儀……儀器檢查了很久,又查看露禪的耳朵、喉嚨、心跳……
相較於西洋醫師的忙碌,楊露禪倒顯得悠然自在,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抓個大鴨梨大口地啃食,隻管聽指揮配合醫治。忙了一個下午,西洋醫師最終給出個診斷結論——割掉!
西洋醫師的中國話本來就不標準,楊母以為聽錯,不由“呃”了一聲。西洋醫師揮手比劃著,努力讓漢語說得清晰標準:“割掉。試一試。”
短暫愕然之後的楊母,勃然大怒地就近抓起尊花瓶,揮動著要砸:“試?我把你割掉試試!”
西洋醫師踉蹌閃躲,楊父及女婢慌忙勸阻。西洋醫師嚇得收拾了家當,飛奔逃出楊府。從這之後,醫治的事情再也不提。
楊露禪食量特大,頭上又生了個古怪的肉角。但剛開始的時候楊父很疼他,因為自古有言:“麵生異象者,必非常人!”那時候楊父常把露禪抱在懷裏,楊母在一旁幸福地笑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楊父為防他人說三道四,改變對楊露禪的看法,買了諸多史上大人物的配字掛像安放在大廳:有秦始皇的——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取自《史記·始皇本紀》也就是塌鼻、眼突、雞胸、氣管炎)
有朱元璋的——姿貌雄傑,奇骨貫頂。(取自《明史·太祖本紀》)
還有劉備的——大耳垂肩,雙手過膝。(取自《三國誌》)
這些畫像,也確實讓許多來往楊府的客人以及楊府裏的人改變了對楊露禪頭上肉角的看法。
楊父每天看著掛像,也覺得露禪將來的成就一定非比尋常。索性就請人給露禪也畫了張,掛在家裏。(楊露禪——頭生角,食量驚人。《廣平縣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