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大院
散文
作者:朱智啟
走進中林街靜謐的果成寺,誰都不會想到這片蔥鬱的樹林深處曾經有過一座村莊,而且不乏輝煌和繁華,這就是東風大院。說是大院,其實是一座村落,因其在茂密的榆樹林裏的特殊位置而顯得神秘。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沒什麼記載,據當地老年人講,這裏曾駐紮過日本人,東北解放初期做過軍馬場,院裏有幾處高大的起脊草房,四周是一公裏見方的土牆,後來油田在這裏蓋起了幹打壘房子,過去圍牆的殘壁還依稀可見。
當時會戰職工在這裏搭建房屋是有其特殊考慮的。上世紀60年代以來,中國與前蘇聯的關係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為了戰備,把職工生活基地放在樹林裏不無道理,後來又在樹林裏挖了許多防空洞和地道,縱橫交錯,有的還用水泥澆注而成。看過電影《地道戰》的人都能感受到這裏的地道比高家莊的地道先進,但在軍事策略上卻仍然是過去村自為戰、人自為戰的老路子。那時,上邊要求每家每戶都要有菜窖,一是儲存過冬蔬菜,更主要是備戰備荒為打持久戰著想,家家菜窖都挖有掩體,一旦戰爭打起來,就全民皆兵,大打人民戰爭,各家各戶都鑽菜窖。開始,人們還不是很理解,直到1969年中蘇邊境那場著名的珍寶島衝突,才看出來決策者的高瞻遠矚。
與其他居民點不同的是,東風大院不單單是普通的油田職工住宅區,這裏還有其配套的生活設施。最早有的是小學、中學,然後又出現了簡易商店、衛生所、職工食堂等,都是清一色的幹打壘結構。雖然簡陋,但是這對在會戰初期抗擊嚴寒和三年自然災害的油田職工來說,無疑是一個莫大的精神慰藉。後來隨著油田糧食自產量增加,到了七十年代,又建起了糧站、糧米加工廠、冰棍廠、豆腐房、酒廠、澡堂子等,生活設施愈加完善。直到八十年代初,這裏一直是東風地區的經濟和文化軸心。當時大院周圍的向陽村、六戶村、東風接待站(後來的東風賓館)、醫院農場、東水源、東風二站等一些油田生活區都湧向這裏買糧、買鹽、打酒、換豆腐。同時,這裏更是孩子們上學的基地。由於油田學校比較少,整個油田東區的孩子都在這裏上小學和中學。那時不像現在居住得這樣密集,東風大院周圍都是荒甸子,離這裏最近的村落也有幾裏路。所以,每天到大院辦事、買東西的、上學的,來來往往,十分熱鬧。
現在還能記得那時的情景,從油田公路下來,沿著東風中學(後改為12中)門前的一條細小柏油路往北走大概一裏路左右向南拐,有一條直通東風大院的十字路口,路口左側第一棟房子就是東風商店。因為物品缺少,商店一般都很清冷,去買東西的人無非是打個醬油或者扯幾尺布什麼的,很少有人在這裏“戀戰”。倒是我們這些上學的孩子每天放學路過商店時候進去逛一圈。不買東西,就是蹭櫃台,從進門開始,一直蹭出去。售貨員一見我們來了,就說這些小毛孩兒又來“點貨”了。其實,我們去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搜尋一下商店角落裏有沒有丟棄的瓶蓋和煙盒什麼的。瓶蓋可以卡在帽子上做帽徽。“文革”期間,因為羨慕解放軍的服裝,帽子和衣服都可以土法上馬解決,就是帽徽不好辦,許多孩子都用瓶蓋代替了。而撿煙盒是為了疊“啪嘰”玩遊戲。
盛夏的時候,冰棍廠門前很是熱鬧,冰棍分三分和五分的兩種,人們一般都吃三分的,便宜。如果誰吃五分的,給人們的印象要麼他很有錢,要麼就是這人比較奢侈。有一回,職工在冰棍廠附近挖排水溝,休息的時候有兩個人打賭,一個拿出一塊錢買冰棍給另一個人吃,在十分鍾之內吃不完倒找一塊錢。當時,職工每月工資也就幾十元錢,一元錢可不是小數目。於是,一個用一塊錢買了30多根冰棍,被另一個人不到十分鍾時間一口氣吃了下去。結果,沒過十分鍾,吃冰棍的人就臉色蒼白,手捂腹部被送進了職工醫院。聽說冰棍在肚子裏結成了冰坨,多虧手術及時,才留下了性命。
糧店也是個熱鬧去處。當時賣糧的情景是這樣的:先開票,這是一個單獨的房間,從房間裏引出兩股鋼絲線通到外間的付糧食的大房間裏。排隊的人到了開票的窗口前,就把糧本遞進去,由開票員將你要購買的糧食從糧本上的定量扣除,開成小票,然後通過人們頭頂鋼絲線上的鐵夾子傳到外間,這樣就可以等著工作人員按票付糧了。平時大人都上班,孩子上學,買糧的人不多。一到星期日就排長隊,逢年過節人更多。糧店屋子空間有限,隊伍就排出了門外,趕上過春節有時在外邊凍一上午才能排進屋。那時糧食都是憑證供應,副食非常緊缺,隻有過春節才會有些調劑,比如幾斤瓜子、花生什麼的,每當這時,糧店裏的人能擠破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