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菜花兒幾時開
散文
作者:秦錦屏
餘秋雨先生曾說:“我有一個建議,讓全體中國人把漢中當作自己的老家,每次來漢中當作回一次老家。”
——題記
回家了!這是我第一次踏上漢中的土地。
出城遠迎的玉部長大手一攤,遺憾地說,今年天暖得早,你們錯過了欣賞中國最美的油菜花海!油菜花兒金燦燦地來過,又迅速被翠生生的豆莢兒取代了……玉部長“韓信點兵”一樣與眾人逐一握手,熱情相邀:明年定要早早兒來啊!
(從火樹銀花的河岸傳來了錚錚的弦歌之音:我望菜花兒幾時開,幾時開哎——幾時開?)
誰曾想,那默然奔流的清清河水,竟然在主人的“授意”下,跳起了歡快的迎賓舞,霎時,水飛萬丈恰如“千樹萬樹梨花開”,頃刻又柔腸百轉,化作“兩三點兒細雨入懷來”!真是:一江兩岸,山水多情,山水懷抱著熱情爽朗的漢中人。
江邊看罷“水秀”,因貪戀漢台夜色美,老友三人結伴緩行,遠遠看見一家土特產店,玻璃門內燈火通明。推門相繼而入,齊腰的貨櫃後,冉冉升起一顆被春風撫摸過的蓬鬆的頭顱:“你好,要點啥子?”
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讓李老師愛不釋手,比較再三,最終選定了“西鄉牛肉幹”,開口問價。
“一袋八十塊。”柔軟而熨帖的聲音。
“兩袋一百五,行不?”
“不得行哎……”柔軟而急切的聲音。
李老師開懷大笑:“看你,都急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他大手一揮:“來,160元,包上!”
懷抱兩袋珍寶出門。一不小心,李老師寬厚的熊背,撞上了門把兒,玻璃門彈開半尺寬,齊腰的貨櫃後,再次冉冉升起一顆被春風撫摸過的蓬鬆的頭顱,問:“你好,還要點啥子?”
(從霧氣縈繞的褒河上傳來無限傷感的嗚嗚聲:我望菜花兒幾時開,幾時開哎——幾時開?)
褒姒死了,關於她的故事,像褒河裏的魚兒一樣活蹦亂跳!
“烽火戲諸侯”的故事如弱風扶柳,男子們站在褒河水邊兀自揣想著褒姒的嬌美,感慨芳蹤無可覓,女子們垂首默立,悄悄於心中描畫褒姒的如花容顏。
站在美人像下,正義滿腔的人們指指點點:紅顏禍水!
似乎,沒人去解析周幽王不理朝政、神魂顛倒的愛情;沒人去責怪鑽營投機的佞臣虢石甫;後世的責難,幾乎都對準了這位憂愁半生、一笑傾國的弱女子!
噫!早在周宣王當朝時國勢已顯頹相,幽王即位,明知亡國乃朝夕之事,而他又不願受外戚申侯的轄製,索性醉生夢死,為愛擊鼓!褒姒身世堪憐,如今縱是玉粒金蓴,珠環翠繞,也難暖她身如浮萍痛失雙親的“無根”之痛!
驪山烽火衝天,各路諸侯躍馬揚鞭,飛奔勤王。霎時間,黃土蔽日,人馬滾滾……眾將官在獲知“非是敵兵犯境,乃大王為博美人歡心”的真情後,拭汗卸甲鞭寶馬,私怨聲聲,繼而摘冠掛鞭,蔫踏踏無功而返,悶悠悠餘恨綿綿!
彼時,褒姒侍於王側,亭亭依欄,囅然而笑!
她笑世人看不清,大王之所以重用佞臣,乃人性之劣根使然——自古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幽王概莫能外!佞臣得寵,因他們能極盡語言賄賂之能事,順風拍馬,讒主媚上,舍臉舍皮,換取現世安穩一生榮華!
褒姒囅然而笑,鳥驚庭樹!她笑外戚強勢,橫行於朝野,他們雖貴為皇親,卻從不以國家利益為重,亦無大局意識,成天糾纏於私人恩怨中,翻手雲覆手雨,明裏對幽王三拜九叩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實際聯絡繒國和西夷犬戎對西周虎視眈眈!可歎幽王貴為一國之君,手無實權,又無勵精圖治奮起救國之雄心壯誌,被外戚架空後,整日廝守著祖宗的基業坐吃山空!烽火集兵,聲聲戰鼓,擂動的是人心所向。眾諸侯勤王報國之心一次次被主上戲耍嘲弄,日後豈肯再為國出力?久而久之,可不都成了裝聾作啞“隨大流”的盲流。
褒姒囅然而笑!她笑幽王昏庸,心中裝不下萬眾黎民百姓,隻蓬勃著兒女私情,烽火戲了諸侯,不知大禍將臨頭,反倒手舞足蹈,喝令常隨小官兒為獻策的虢石甫掛紅封賞。豈不知,失卻誠信的君王必將失去他的國家……
後人記住了文人筆下褒姒姑娘的星目流轉,秋波四溢,遙想著美人的花容月貌,誰明了她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無奈?
滄海桑田,褒河水悠悠,無人關注被犬戎擄去的褒姒魂歸何處。白雲蒼狗,歲歲年年,春風催醒一季又一季金燦燦的油菜花,朵朵花靜默羞怯,欲說還休,那是隱言不發的褒姒在和你隔空對話啊!
(從滔滔漢江之上傳來陣陣氣勢恢弘的戰鼓聲:我望菜花兒幾時開,幾時開哎——幾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