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是一條河流(1 / 2)

微笑,是一條河流

去史京京家時,是暑假,二00七年八月的一天。

我們先打電話,是京京鄰居家的。一個年紀很大的婦人說,在家看書呢。

十分鍾的樣子,我們到了大史莊,村莊靜靜的,沒有雞鳴驢嘶的聲音。京京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等著我們。

三間堂屋,裏麵很擠。衝門是一張桌子,上麵有已經翻開的英語書。屋裏有一些黴氣,應該是大水之後浸漬留下的氣息。

京京沒有給我們倒茶,小孩子沒有喝茶的習慣。我問她父母呢?

都出去了,還沒回來,京京兩手搓在一起,有些驚喜,有些靦腆。驚喜於兩位老師的到來,靦腆著不好意思。

那你怎麼吃飯?同行的於老師說。

自己和麵,自己蒸餅,自己炒菜。鄰居大娘抱著一個幼小的孩子代答,還幫我和麵,帶小孩,可好了。

京京還是身子傾斜著,兩手放在一起,笑咪咪的。

大娘說她沒見過這樣的孩子,天天按時學習,晚上九點鍾才到她家跟著她睡,幫她帶孩子,看一會兒電視。

每天晚上九點鍾?長長的白天,都在學習?望著京京,她點了點頭。

從早晨到晚上,自己做飯吃,自己一個人學習,自己一個人克製著對父母的思念,拒絕電視節目的誘惑,遠離遊戲的吸引,這是初二學生京京的暑假生活。

我們走了,這樣的孩子,用不著擔心作業做不完。走時,我對她說,你寫的作文在《皖北晨刊》上發表了。

她依然笑吟吟的,半彎著身子,說,謝謝老師。

我們擺擺手,跨上了摩托車。轉臉,揮手,看見陽光滿地,一個十四歲的女孩麵帶微笑,目送著她的老師漸漸遠去。

2002年5月3日,在上海動物園門前,我們等公交車。

公交車來了,人特別多,從前門擠不上去。司機示意我們從後門上,我,妻子,三歲的孩子,弟媳婦和她的孩子,表弟媳婦,一行六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擠上去。

孩子被擠得大哭,她沒見過這陣勢。我上身向後退了一小半步,示意妻子靠過來,讓空間擴大一點。妻子努力地挪動著,但腳動彈不得,但她碰到了後麵的一個女孩。

女孩的母親猛搡了她一把,擠什麼擠,鄉下人!

妻和我都是教師,利用五一來上海看眼病。她沒吱聲,我說了對不起,請讓一讓,別擠著孩子。

婦人瞪了我一眼,有孩子了不起,你們擠著我孩子了。那個女孩拽了她一下,別說了,媽。

婦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喋喋不休地講著,很快擴大到鄉下人的不禮貌。

弟媳婦不願意了,和她爭吵起來。還有表弟媳婦,幫著,說城裏人有什麼了不起。

一車的城裏人和鄉下人都饒有興趣地聽著。

那個女孩,使勁拽著她媽媽,請她不要再說。

她好像哭了,不要吵好不好?

她的母親不再說話。

我製止了我的兩個親戚,妻子哄著大哭的孩子。我向那個女孩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她的眼光,清清純純,沒有一點雜質。

車子停了,又開了,開了,又停了。人群鬆了,又緊了,緊了,又鬆了,但我們和那對母女都還在麵對麵地站著,沒有人說話。

終於,車又停了。母女要下去了,我往後趔了趔,騰出一點地方。女孩走過我身邊時,笑了一下,說,叔叔再見。

在陽光下,在擁擠的車裏,在沉悶的充滿熱氣、汗味和香水的車廂裏,她的笑跳動了一下,輕輕的,咯疼了一個鄉下旅遊者的目光。那是一種沒有經受汙染的笑意,在一個孩子的心田悄悄綻放,隻為善良,盈滿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