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冬天有關
雪
我們總是醞釀了很久的心情等待著雪的到來。
等待是一種開始。抬頭看看天,暗了沒有?低頭看看地,霜是否還在?或者大風,總嫌不夠猛烈。放下手頭的工作,短暫的兩三分鍾,在若有若無中開始想象。
想象是一種回憶。銀絮紛飛,笑著,追著,兒時的歡笑猶在。雪片落定,追著,笑著,一個雪人旁若無人地注視著來去的腳步,任孩子們放縱快樂。
回憶是一種溫暖。父親的鐵鍬,母親的掃帚。自己在雪地中奔跑,都在記憶中,在炊煙中,在熠熠奪目的雪亮中,定格,清晰,放大,留下一張張永恒的相片。
於是,吹一口熱氣,在玻璃上,又擦去。翻一下報紙,還是晴天,偏北風,四級。
於是,打開電視,專家說今年暖冬。走過商店,羽絨服還在賤賣。
沒有雪的天空矗立著許多塔,移動的,聯通的,灰禿禿的,隻有鋼筋。
但雪還是下了,在臨近年關時,在春天的鍾聲即將敲響時。沒有先兆的,在一場小雨後,突然的鋪天蓋地而來。小片,大片,接連不斷。飛著,舞著,變幻姿勢。象一群精靈,快樂地舞蹈。
我看到許多人,站在空地上,張開雙臂與雪花擁抱。我看到,許多鐵塔,屹立而且挺拔。
雪是冬天的翅膀。我相信,這個冬天正在振響羽翼。
媽媽說,今年下雪了。
許多人,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當然,也有我。
冰封的池塘
仿佛一夜之間,池塘穿上了一層厚厚的冰衣。
很多人,吃著煙袋的老人,納著鞋底的婦人,剃著鍋鏟頭的兒童,還有豔裝的少女,以同一種姿勢出現。
小心翼翼,充滿驚喜,添上興奮的尖叫,池塘四周的人在冰上努力前進。
我也在,將一個板凳倒過來,讓弟弟坐在上麵,拽著跑。還有玻璃球,高速滑行,奔向某一個可能的地點,然後,又被射出。今天,它是白色的帆船,在水麵上呼嘯而過。
膽大的二猛牽來自行車,上去,跌倒,再上,再倒。一次又一次,他終於騎上去了。所過之處,有迅速延伸的裂冰痕跡,還有誇張的表情。
陽光,懶洋洋地撫摸著村莊。
有人離開,還有更多的人充滿驚喜地來。今天,池塘,是村莊最美麗的眼睛。
我又換了工作。使勁地鑿開一個小洞,伸手,觸摸,等待一條魚兒的到來。
沒有魚兒,或者一隻小蝦。也許在某一個角落,在溫暖的水中,聆聽著誰在它們的房頂跑過,然後滑向深處。希翼,更深的寧靜。
於是,我起身。走時,我堵上了那個小孔,用幾塊碎冰。像一個封訖,蓋在了魚群厚厚的房頂上。
那年,我九歲。
今年,我的女兒也九歲。
她在池塘邊找了很久,發現一塊薄薄的冰,高興,欣喜,手舞足蹈。
冰下有魚嗎?
我點頭,應該有一條,但還有很多的魚沒有房子。
女兒說,我們給她蓋吧。她的話,和冬日的陽光一樣,暖暖的。
酒
我喜歡這樣喝酒。
三兩親戚,一二知己,坐在小小的廚房裏,關上門,偎著爐子。一杯、兩杯,慢悠悠地,談談工作,聊聊學生,敘敘往事,肚裏就熱起來了。
菜涼了,放到鍋裏熱熱。話題丟了,端起酒杯碰碰,長長短短的時間,就在三言兩語中消融了。
散場時,心裏熱乎乎的。
我也喜歡這樣喝酒。
在老家的屋裏,在舊時同學的家中,高大而方正的桌子,白晃晃的日光燈,十來個男莊鄰或同窗圍坐著。先是客氣的敬酒,互相熱情的招呼,主人介紹。接著是興奮的劃拳聲,旁觀者的調侃聲,屋裏的溫度,與心情同步上升。
我不是被動的看客。殷勤地聽著,因為結束時大家都在肆無忌憚地說著平時不敢說的話,表表誌向,發發牢騷,甚至還以歌明誌,以戲抒情。
我曾在一次晚上散場後,頂著寒風步行十餘裏回到家。第二天父親問我,你怎麼唱著歌回來,那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