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身才看清這人是個女人,老白當時犯了一會兒難,這人到底救不救?不救,她必死無疑,救了,帶一個年輕女人回帳房又會惹來閑話。他猶豫了半天,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最後他決定把這個女人先設法帶回去再說。
女人是個大肚子,不能動不能走的,老白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回家。妻子一看是這陣式,問都沒問就趕快把女人扶上炕,洗手洗臉,灌湯灌水,折騰了半宿。女人活了三天,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之後便撒手而去。
她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隻是從她的衣裝打扮上看她應該是位漢人女人。老白兩口子一直想悄悄搞清那個女人的來曆,但始終未能如願。
小姐妹倆在老白夫婦的精心嗬護下逐漸長大,姐姐叫金杏頓珠,妹妹叫銀杏頓珠。後來,老白想把女兒中的一個說個兒子當媳婦,老伴堅決不同意,說:“三姊妹自小一塊兒長大,誰也不知道他們不是一母所生,這哥哥若是娶了妹妹,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老白一聽有理,就息了這份心思。
老倆口決心給女兒找個漢人家做媳婦,認為這樣才能對得起女孩的親生父母。金杏和銀杏是草原上的一對百靈鳥,哪個不傾心?消息一傳出,果然有人慕名而來。
小夥子叫莫懷仁,住在甘州城裏。父親在官府衙門做事,爺爺輩裏就是大商巨賈,聽說他爹的官職還是拿錢買來的。因而莫家在當地很些有名氣,家裏廣有財產不說,而且還養了不少食客。
尋常百姓家女孩嫁人,圖得就是居家過日子,有錢沒錢在其次,關鍵一是緣份,二是人品。
老白兩口子第一次見女婿就沒相中,這人怎麼長得那個樣?都說漢人家出人才,也有長成醜八怪的。而且不是一般的醜,尤其是那幾根黃胡須,格外刺眼。兩姑娘長得如花似玉,倘若是嫁個這樣的女婿,果真是鮮花插到牛糞上了。老白搖頭不允,好言拒絕了這門親事。
莫家豈是好惹的?莫懷仁早就聽說裕固族大草灘上有兩隻千嬌百媚的百靈鳥,他正想設法搞到手呢!也是這老家夥自找,竟放出風來要給姑娘找漢人婆家,這可是狗不咬人人咬狗了。原先他不敢擅自行動,也是怕引起民族糾紛。他們既然要提出嫁漢人,這就怪不得別人了。
他莫懷仁又不是冒牌貨,正經地道的大漢子孫,至於黃胡須也不知是哪個環節上出了毛病。如要兩廂情願,做個順水人情豈不兩全其美?誰知老家夥挑三揀四,嫌他模樣兒不雅,黃胡須有什麼不好?有人想上色還得花錢找太招(理發帥)呢!他也不打聽打聽全甘州城裏還有他莫少爺幹不成的事?給麵子不要,一個臭放羊的!
莫懷仁帶著打手在一個月黑夜裏搶走了姐姐金杏頓珠,姐姐誓死不從,沒幾天就被折磨死了。莫家令人送回了姐姐的屍身,妹妹在姐姐的靈前哭得死去活來。姐妹倆從小到大從未分過手,而且感情極好,向來都是形影不離。
姐姐被搶走之後,妹妹就沒有一天吃過頓好飯,睡過一天安穩覺,才三天就送回來一具死屍。辦完姐姐的後事,銀杏妹妹對天盟誓:凡殺了莫懷仁者,不管是何民族、年齡大小、聾拐瘸啞、已婚未婚,隻要本人願意,都可以做她的丈夫,不做丈夫做仆人也行,終生侍奉到底。
故事講完,在場的人沉默良久,都被這段驚奇的故事所感染。小太監尤甚,他是當事人,自然和別人想法不同,他想:目前正在兩軍交戰之際,他一軍中大帥豈能違背軍紀私自招親,不如先把此事允了,日後再做計較。沒想雷旭彬先開口問道:
“此事倒是好事,妹妹沒說婚事何時辦呢?”
“就是即日。”孟繁印說,“妹妹當時發誓時就是這麼說的。”
“兄弟,你的意見呢?”雷大帥轉身問小太監。
小太監苦笑笑,說:“眼前兵荒馬亂,兩軍對壘,雞犬不寧,不如拖一拖,改個日子。”
“兄弟的意思是看不上舍妹了?”孟繁印詫異道。
“不,兄弟不是這個意思。銀杏姑娘,宛如雪山上的蓮花,草原上的格桑花,我潘某求之不得,豈有不允之理?”小太監解釋道。
雷帥說:“鬧了半天,還沒請教兄弟的高姓大名,是何籍貫,做何工作,焉何來此?”
小太監頓時語塞,幸虧是孟繁印打開僵局,言道:
“聽妹妹說,兄弟姓潘、叫潘又安,是個生意人。”
“妹妹和潘兄弟認識?”大帥問道。
“昨日他們是同路來的。”孟繁印回答。
“好,哪有這樣的巧合?此事豈是人所能為,必是天地做合,我等有福氣,就沾光吃杯妹妹和妹夫的喜酒了!”雷旭彬哈哈大笑,說罷又道,“兄弟們,吩咐下去,張燈結彩,準備鑼鼓,殺牛宰羊,大擺酒宴,號令全軍將士賀喜,為新人辦喜事。”
小太監聞聽,暗暗叫苦不碟。
小太監聞聽雷大帥命令下去即刻大張旗鼓為他和銀杏姑娘辦喜事,不禁暗暗叫苦。如今非比尋常,他攜帶張發存、黃仁二將本是為了剌探敵方軍情,末了倒找一個老婆帶回去,這成何體統?然而,人在人家屋簷下,生死全得由人定,這下可如何是好?小太監覷個機會,在大帳外找到張、黃二人,捱到無人處,急急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