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伊人?”哪知,簾子後的皇帝話音一轉,指向了她。
伊人忙忙抬頭,望向聲音的來處,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對啊,我叫伊人。”
簾子重重,密密,她看不清皇帝的長相,隻覺得那團黑糊糊的影子,說不出得壓抑人。
“很活潑。”皇帝賀蘭淳似乎沒打算追究她的言語不敬,反而輕笑道:“逍遙王有這樣一位可喜的妻子,卻也是福氣。”
“是。”賀蘭雪仍然淡淡地應著,神色平靜到木訥,像戴著一副麵具般。
“難得進一次宮,向太後請個安去吧。”簾後的人同樣用麵具般的聲音吩咐了一句,然後起身離去,伊人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再抬頭,堂上已空。
冷寂寂的大殿上,賀蘭雪依然矗立在原處,他沒有動,伊人自然也沒有動,隻是好奇而困惑地望著不言不語的賀蘭雪,腿略略曲了曲……方才站得太筆直了,她全身不舒服。
“你去找你姐姐吧,本王要去向太後請安。”也不知站了多久,賀蘭雪突然轉身,冷淡地丟下一句話,然後快步向外走去。
伊人本想追上去,可是站得太久了,突然移動,腳踝一崴,便落到了賀蘭雪的後麵。
等她慢騰騰地走出大殿時,賀蘭雪已經不知所蹤,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高大的台階前,茫茫然不知何處去。
“真是不負責的男人啊。”伊人裝模作樣地感歎了一番,決定自食其力,好好地將這座神仙殿堂般的皇宮看一看。
至於伊琳,如果碰到了最好,如果碰不到,她也不覺得遺憾……何況,她哪裏知道伊琳在什麼地方?
這樣想著,伊人的步伐從容許多,不急不緩地順著林蔭小道往宮宇深處漫步而去,現在陽光豔好,不冷不熱,金黃的日光透過兩側樹葉的縫隙,溫柔地灑下來,伊人越走越慵懶,越走越覺得當初還不如在家睡大覺……主意打定,她遂不再往前走,停在了一顆繁茂的榕樹前,蹲在了樹前麵,先是百無聊賴地看著在樹根處爬來爬去的螞蟻,然後,螞蟻的形狀慢慢模糊起來,太陽的光點,慢慢斜移,在伊人的身上光華流轉。
她開始打盹,小腦袋得像隻啄米的小雞,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伊人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在夢裏,她回到了自己的前世,站在自家的庭院裏,透過濛濛細紗,看著房裏久違的父母。
隻是細紗輕拂,她看不清裏麵人的麵容,隻看到滿目的影影綽綽,仿佛咫尺,又遙遠異常。
伊人有點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感覺,前世的真境。更如一場夢境。
所謂前世,不過是今世的一場夢而已,是那個在庭院裏呆了十六年的、伊家二小姐的夢。
正在夢裏的她漸漸淪陷時,一陣清晰的打鬥聲突然傳了過來,攪亂了伊人的午睡。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幾個穿著勁裝的蒙麵男子已經衝到了她的麵前,半圍著她,其中一個似乎為首的漢子啞聲道:“這裏有一個宮女,先挾持她做人質!”
伊人怔了怔,隨即意識到:他們口中的人質,正是她自己。
念頭閃入,伊人自然打算逃跑,她可不想當一場莫名其妙的打鬥中的炮灰……雖然在諸多影視片中,如她這樣於國於民都沒有多大影響的小人物,往往都是當炮灰的料……
也雖然,對生活,她似乎也無所追求,可是,還是不想死啊。
這樣的暖日和風,這樣的生命,即使無為,卻依舊值得眷戀,不是嗎?
伊人可不是那種懶得連求生意識都忘記的人。
所以,她在跑。
後麵的人呼啦地追了上去,她跑得太慢,沒幾步便被別人追上了。鋒利的劍刃幾乎劃過她的耳後,伊人嚇得一哆嗦,驚叫了一聲,然後抱頭蹲了下來。
隻是,她意料中的、冰冷的劍刃並沒有劈下,傳入耳中的,是兩劍相擊的‘乒汀’。
伊人鬆開捂住雙眼的手,抬頭怔怔地看著憑空出現的持劍男子,陽光烈烈的,將那人籠罩在光暈之中。入眼處,隻是亮晃晃的一片,看不清麵容,亦看不清裝容。
“你沒事吧?”爽朗如烈陽般的聲音。
伊人搖搖頭,緩緩地站了起來。
來人在光耀中展顏一笑,衝著伊人笑問:“你信不信我?”
伊人倒是想說‘不信’,可是又懶得自己去解決眼前的狀況,隻得挺純潔地望著他,重重地點頭道:“信”,說這個字的時候,兩隻眼睛用力地眨了眨,以示自己的真誠和決心。
那人又是一笑,牽著她的手,輕聲道:“那就閉上眼睛。”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伊人趕緊閉上了眼睛,突來的黑暗,讓她緊張地握緊對方的手。
然後,那個人動了,像飛一樣,帶著伊人腳不沾塵地旋轉起來,忽而向前,忽而向後,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伊人隻聽到周圍一陣劈裏啪啦的兵刃相擊聲,耳邊,更是利器飛來飛去的呼呼聲,她緊緊地閉著眼睛,連偷看都不敢,而牽著她的那個男人,則像蝴蝶穿花一樣,帶著她堪堪躲過一次又一次險境,偶爾也會摟著她的腰,將她壓低,或者舉高……伊人在這樣的生死之間,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拉丁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