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做思考,隨即靠了過去,透過扶疏的花木,看向那邊。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絕美的背影,穿著一襲水紅色的絲綢長裙,肩上嵌著貂毛,齊腰的頭發瀑布般垂了下來,頭頂則隨便插了一致古樸而精致的釵,單單隻是背影,便有種說不出的窈窕華貴。
而站在這女子對麵的錦衣男子,眉眼如畫,輕蹙的眉頭如九曲十八彎的溪水,風情乍現……正是賀蘭雪!
難怪伊人覺得聲音耳熟。
她微微一哂,便待走出去,向賀蘭雪問好。
恰在此時,賀蘭雪開口了,低沉悅耳的聲音,卻蘊著淡淡的惆悵與傲氣:“小容,我知道你過得並不如意。難道你真的打算,這樣青燈古佛,度此一生?難道,你是想借此懲罰我,懲罰我當日的懦弱?”
“逍遙王繆言了,我不是小容,而是皇後,希望王爺以後不要喚錯了稱呼。另外,本宮絕對沒有怪王爺的意思,更加沒有過得不如意……何況後宮之事,王爺最好不要越矩。”女子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後斂步向前:“這是本宮最後一次單獨見王爺,往日種種,如大夢一場,本宮已經醒來,望王爺不要沉迷。告辭。”
說完,那個絕美的背影就這樣毫無留戀地娉婷而去。
隻留下賀蘭雪一人,呆呆地站在花木叢叢間,眼眸輕垂,滿園花落葉飛,拂得他白衣翩躚,倒有種蕭條的意味。
伊人猶豫了一下,終於步了出來,賀蘭雪聽見響動,抬眸略有點驚奇地望著她……隻是眼神冰冷,倒似要將她結成冰。像傳說中的寒冰掌……不,寒冰眼。
伊人幹咳數聲,清了清嗓子,然後仰頭若無其事道:“今天天氣真好啊,咦,賀蘭雪,你怎麼也在這裏?”
雖然有點不懂,可連傻子都看得出來:賀蘭雪與當今皇後有一段舊情,而今天,他徹徹底底被皇後甩了。
伊人從前也有朋友鬧失戀,雖然自己從未戀愛過,卻也知道失戀的感覺不好受。那麼多影視作品,那麼多歌曲詩句,都抒發過失戀的情感。沒吃過豬肉,難道沒見過豬跑嗎?
她覺得,此時賀蘭雪大概需要安慰吧。
而且,剛才的糗事,他大概也是不願意讓旁人看到的。
“你不用裝了。”賀蘭雪的目光依舊冰冷的可怕,攏在兩側的手微微合起,全身氣機微脹,衣角無風自揚,竟有股殺氣絲絲淺淺地漫了出來。
伊人全然未覺,隻是吐了吐舌頭,摸著腦袋道:“不是故意看見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笑你的。失戀而已。”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用廣告詞般的語調道:“地球人都失戀!小事,小事!”
話說完時,她已經走到了賀蘭雪的身前,很義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養我吃喝,我也無以為報,如果有什麼話想發泄,不用找樹洞了,可以全部向我說。我嘴巴很牢的。”
事實上,平日裏連話都懶得說。今日若不是看在賀蘭雪是自己衣食父母的份上,她也難得這般好心。
賀蘭雪一愕,隻感到一隻軟綿綿的小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兩拍,那滿心的殺意,竟這樣消失無蹤。
“我隻問你,剛才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賀蘭雪察覺到自己的心軟,神色一凜。目光越發冰寒,凝視著她,問。
“其實也沒聽到什麼。”伊人老老實實地回答。
隻根據那隻言片語,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看見她了?”賀蘭雪又問,咄咄逼人的樣子。
伊人搖頭,“沒看到。”
這是實話,她隻看到那人的背影……當然,雖然沒看到,卻通過他們的談話得知了對方的身份。
不過賀蘭雪的問題是“看到與否”,又沒有問“知道與否”。
伊人還是挺理所當然的。
賀蘭雪斂起雙眸,深深地望著她,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清澈無垢的剪水雙瞳。
在那樣的眸光下,賀蘭雪沒辦法懷疑她在說謊。
念及此,他心中稍定,那最末微的殺氣,也隨之消失無蹤。
“不過,你的樣子……好哀傷。”伊人頓了頓,突然抬起手,撫上賀蘭雪的眉眼,輕聲道:“像丟了什麼似的。”
方才,在落葉殘花中靜立的賀蘭雪,是如此的失魂落魄。
以至於伊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抹平那份失落。
她的動作全然沒有征兆,卻偏偏自然得如空氣、水一般。
賀蘭雪忘記了躲避,就這樣被伊人摸了摸臉,溫潤的手指,拂過他微長的睫毛。
可是在挨上的那一瞬間,他又如觸電般彈開了,有點惱怒地望著對麵一臉無辜的伊人,氣道:“像你這樣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人,又懂得什麼!”
伊人眨眨眼,依舊無辜,無辜且關切。
“你怎麼知道失去的痛苦!”賀蘭雪更是惱怒,卻並不是惱怒伊人,而是惱怒自己,惱怒自己為什麼要向一個不相幹的傻子述說自己的感受。
伊人這回似聽明白了,輕輕垂眸,那長而翹的睫毛,便如簾子一般遮映在雙眸上,仿佛受到委屈一般楚楚憐人,倒讓賀蘭雪有一瞬的錯覺:難道自己在欺負弱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