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一落,不僅闖入者怔了怔,連後來追上來的侍從、太監、妃嬪們,也不約而同地吸了一口涼氣。
難道要為了保存麵子,將在場的人全部殺了麼?
劫持者顯然被觸動了,場麵一時陷入僵持。
躲在假山後麵的伊人本打算悄悄地轉移位置,可是躡手躡腳地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轉過身,偷偷地趴到假山邊上,看向對麵。
首先看到的,便是劫持者的背影:黑色的夜行服裹在身上,顯得彪悍壯實,而他手中用長劍挾持的女子,伊人僅看到她的側麵,可隻是側影,都讓伊人倒吸了一口氣。
她從未見過這樣清麗的女子,雖然伊琳已經是難得的美人,可是比起她,卻失之俗豔。
她是那麼幹淨、纖弱、高不可攀。而且,在這樣的情形下,臉上亦沒有恐懼,隻是淡淡然,如空穀幽蘭。
伊人已經通過她的服飾認出了她是誰,之前跟賀蘭雪私談的女子,天朝的皇後。
伊人心念一動,目光隨之轉向對麵的賀蘭雪:對麵站了許多人,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賀蘭雪與賀蘭欽,後麵則是一大堆宮女侍衛,還有拿著手絹、嚇得花容失色的妃嬪……隻是那些妃嬪眼中,或多或少都有點幸災樂禍的神色。在她們其中,還有伊琳。
可惜伊人並沒有看到她,她的注意力全然被前麵的賀蘭雪吸引。賀蘭雪站得很穩,一臉的滿不在乎、淡然自若,可她分明看見,他攏在袖子裏的手,輕藏在背後,捏得那麼緊,甚至顫抖不已。
“好,既然如此,我們就掙個魚死網破吧!”正在這時,僵持被劫持者的大笑聲打破,伊人看到那人揚起長劍,看見眾生許許多多、或驚或喜的表情,看見賀蘭欽的憤怒,以及,賀蘭雪的恐懼。
賀蘭雪眸中再也掩飾不住的恐懼,在長劍映亮黃昏時,搖碎了那一樹桃花繽紛。
“等一下。”伊人鬼使神差地從後麵蹦了出來,冒冒失失地去抓那柄即將揮下來的長劍。
挾持者顯然沒有料到會突然冒個人出來,動作一頓,那劍刃竟然真的被伊人抓到了手裏。
淋漓的鮮血,從她的掌心滴滴落下,隻是痛感還未襲來,伊人恍若未覺。
那人一愕,劍順勢一轉,向中間劈去,也不知是砍向伊人,還是砍向小容皇後。
電光石火間,一直緊繃著的賀蘭雪也淩空躍起,在近前伸手一撈,將他心心念念的小容摟進懷裏,然後極快地跳出險境。隻是在躍開前,他歉疚地看了伊人一眼,奇怪的是,他在伊人眼中看不到埋怨,反而是鬆了一口氣的坦然。
伊人被獨自留在劫持者旁邊,雙手流血,傻傻愣愣。
惱羞成怒下,那劫持者的劍似要揮下。
“妹妹!”躲在後麵的伊琳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劍刃堪堪停在了離她不足一毫米的地方,那人回頭朝伊琳看了一眼,於是看到了一位異樣豔麗,身穿七彩羅衫,滿頭珠光寶氣的女子,女子眼中的驚詫,也不像偽裝。
在宮裏打扮得如此華貴的人,應該是貴妃娘娘吧,能被貴妃娘娘稱為妹妹的人,估計是也皇帝的一個妃子。
心思電轉之際,那個人將‘殺之泄憤’,重新改成了‘挾持’。
伊人隻覺得頸脖間一陣冰涼,對麵的賀蘭雪依舊將小容皇後摟在自己懷裏,波光盈盈的看著她……眼神複雜得讓伊人看不出所以然。
相反,賀蘭欽的神色卻爽快得很:“你若是傷害這位姑娘,我反而不會殺了你們,而是讓你們個個生不如死,不知你聽過剮刑沒有?活剝皮?油鍋?”賀蘭欽說著,突然露出一個極陰險的笑:“從軍中回來後,我可好久沒有這麼玩過了,手正發癢。”
伊人察覺到挾持自己的人,輕微地打了個寒顫。
“我說過,我不想傷害任何人,隻要求你們放出我的兄弟。”那人依舊咬緊牙關。
賀蘭欽冷哼一聲,並不回答。
“我給你們時間考慮,三天後,北川橋頭,我們再行交易。”那人深知此地不宜多留的道理,決定先走再論,丟下一句話後,便迅疾地往後退去。
伊人被他拉得踉踉蹌蹌,隻覺那橫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劍,隨時都要割進來。
她突然想起過年時外婆殺雞的情形,也突然想起那年在肯德基吃的炸雞腿。
形勢再變、人群四散。
“逍遙王妃為救國母舍身求仁!”旁側一個太監突然喊了一句。
伊人微微一哂:自己還沒成仁呢。
而且,她隻是覺得,自己得做一件讓賀蘭雪感動的事情,這樣,他才會死心塌地地養自個兒一輩子,不然,他若是哪天心血來潮,把自己趕出去了。那豈非還得自己為三餐溫飽去打拚?
這就是她挺身而出的全部原因……遠沒有眾人所想的那麼偉大。
當然,她還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真實動機說出來,隻覺衣領一緊,人已騰雲駕霧,不知所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