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冷豔設宴的地點,便在冰湖上的一隻畫舫上。
畫舫很大,遠遠看著,如一座三層樓高的宮殿,裝飾得也甚為豪華,船身依舊漆著冰國人喜歡的火紅色,也不知用什麼礦物質所繪,釉色鮮豔,曆久彌新。
沒有流水,那畫舫並不是漂在湖麵上,而是鑲嵌在湖麵上,與湖連為一體,像搭建在上麵的建築……也許等到夏日冰消雪化之時,它才能重新脫離。
從湖岸到畫舫之間,已經站了兩排全副武裝的守衛,道路正中鋪上了厚厚的氈墊,踩在上麵,絲毫感覺不到冰層的寒冷。
柳溪與夏玉一路向前,還沒及近,便聽到一陣悅耳的絲竹聲,裏麵笑語喧喧、升平同樂。
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後推開那扇漆紅的艙門。
裏麵的人聞聲,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見是他們,複又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話。
夏玉發現:果然是許多與會者都在這裏,還有冰國一些有頭有臉的大臣,也都在場,他們的麵前都擺著一張精致的茶幾,幾上有茶水點心,中間則有跳舞作樂的伶人……如此架勢,可見今天果然是要公布勝出者了。
柳溪一麵走到下首的一個空位上,一麵打量著其它人。
在離冷豔很近的座位上,除了賀蘭雪與炎寒、流逐風外,還多了一個長相大方英氣的女子,女子似乎是生客,冷豔對她的態度隻能稱之為客氣,而談不上熟絡。
那女子也不客套,在旁邊一個勁地與賀蘭雪嘮嗑,賀蘭雪也好脾氣地回著話,沒有絲毫不悅或者不耐。
說起賀蘭雪,柳溪還發現:賀蘭雪似乎昨日受了傷,他的臉色看上去尤其蒼白,雖然神色從容淡定,可是唇色幾無,失血的表象很明顯。
他最後用目光逡巡了全場,然後確定:伊人並沒有到場。
柳溪有點懷疑伊人講的故事了。
不過,今天還有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人好像來齊了吧。”等夏玉與柳溪坐定後,冷豔拍拍手,淡淡問。
樂聲頓時停了下來,來賓左右看看,然後點了點頭:確信人都來得差不多了。
冷豔於是端起麵前的一杯酒,高高舉起,款款道:“如此,我們便為今日的相聚,共飲一杯。”
所有人舉杯,仰脖,喝盡。
夏玉隻覺一股清冽香甜的味道直入內髒,明明應是香醇的,卻又覺得無比嗆人,他極快地飲完,放下酒杯時,下意識地往冷豔望過去。
然後,夏玉微微一怔:冷豔也堪堪放下杯子,衝他輕輕一笑,那笑意清淡雋永,讓方才嗆人的酒意刹那無蹤。
她對他笑。
她隻對他笑。
夏玉臉若火燒,再次六神無主起來,想繼續凝目看她,終是不敢,隻能訕訕地移開視線,又不知手足該往哪裏放。
“大家今日聚於此地的原因,隻有一個。本宮也不多說廢話了,現在,便向大家公布此人的名字。”冷豔並不賣關子,很自然地將話題過渡到大家都關注的事情上。
所有人的斂息屏聲。
柳溪坐得筆直,臉上的表情卻是淡淡,沒有顯出絲毫焦急的神色。
“在此之前,本宮先向大家說明一件事。”冷豔微微一笑,補充道:“昨天的那場火,其實,隻是一場戲。”
此話一出,全場愕然,皆不明所以地望著冷豔。
冷豔依舊帶笑,嚴肅中帶著戲謔:“那才是真正的關卡,如果身為王夫,不能為本宮拋卻生死,他也必定不能為冰國忘卻生死,自然得不到國民的愛戴。”
柳溪臉色一變,不動聲色地繼續聽著。
“所以,其實真正的勝出者是兩位,賀蘭雪與夏小侯爺。”冷豔起身,朝賀蘭雪與夏玉兩人遙遙一指,慢條斯理問:“這個結論,相信大家沒有異議吧?”
底下一陣竊竊私語,卻並沒有人多說什麼。
冷豔自信地笑笑,繼續道:“可是,本宮隻能嫁一個人,也就是說,必須從兩人中間選擇一人。再次,本宮有一個建議:如果你們中間沒有人肯退出,那就再繼續一場比試,如何?”
“我退出。”冷豔的話音剛落,賀蘭雪已經排眾而出,他站在她麵前,雙目含笑,坦然地看著冷豔,道:“也恭祝陛下與小侯爺能百年好合,一直幸福。”
冷豔同樣坦然地看著他,並沒有覺得多失望,隻是輕聲道:“昨日逍遙王舍命援救本宮,本宮實在很感動。”
便像是,回到那八年前的那場邂逅,英俊的男子從天而降,牽著她的手,將她從刀林箭雨裏毫發無損地帶了出去,同時,也帶著了少女最初的愛戀與長達八年的堅守。
然而,再經曆一次,那種最初的悸動,已不複存在了。
一句‘感激’,消散了愛恨。
即便他救她,他的心中眼裏,卻並沒有她。
她羨慕且嫉妒那個被他放在心上的女子,亦希望,自己成為另一個別人心中的女子。
“作為補償,本宮會將冰國的鎮國之寶借給逍遙王一用,逍遙王可願意?”冷豔淺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