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勢看了看窗外,炎國的風很大,風聲呼嘯而過。
白雲翻湧。
“阿雪,我不和你賭氣了,你快來找我。”
伊人喃喃自語,手下意識地按在腹部,眉宇間第一次有了擔憂。
炎寒走出了門,一直走到了伊人從前一直曬太陽的那個院子裏,方停住了腳步。
他取出懷中的藥包,抖開,風一吹來。空氣裏全是白煙。
“主上沒有放進藥裏嗎?”衛先生不知何時出現在炎寒身後,輕聲問。
炎寒微笑、搖頭,“讓他們給姑娘好好安胎吧。”
如果真的打掉了伊人的孩子,也許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炎寒同樣不會原諒自己。
握得太緊的東西,是不是,要考慮鬆一鬆了?
伊人懨懨地睡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的時候,她起身,仔細地看了看花盆。
花盆裏的花照樣茂盛鮮嫩,沒有一點委敗的痕跡。
伊人有點羞赧。
她錯怪炎寒了,可是剛才炎寒給她的感覺,讓她不得不警覺。
也許一旦有了在乎的東西,人便會變得多疑起來。無法全然信任,隻因為承受最後結果的,不僅僅是自己。
可是她竟然懷疑炎寒了。
對她那麼好的炎寒,她竟然懷疑了!
伊人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的不是什麼好菜,越發覺得對不住炎寒,她挪到門口,小聲地問伺候她的兩個宮女,“炎寒現在在幹什麼?他還會不會過來?”
如果炎寒還過來,伊人一定要慎重地、慎重地道歉。
“主上最近很忙,聽說……聽說綏遠那邊已經打起來了,天朝跟炎國開戰了。”小宮女一時口快,順口說了出來。
另一個宮女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說話的小宮女臉色一白,立刻打住了話頭。
伊人則呆呆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終於……還是打起來了。
可是,賀蘭雪的政權剛剛交接,天朝的一切都還那麼不穩定,怎麼就打起來了呢?
她自然不知道,這一戰,多多少少,是因她而起的。
炎寒的挑釁已經讓賀蘭雪忍了太久了,而伊人被擄的事情,成為了最後一根稻草。
特別,在天朝在炎國的密探傳出那封信的那一刻,賀蘭雪再也忍無可忍了。
伊人有孩子了。
密探說:伊人有孩子了!
他的孩子!那一夜讓他後悔萬分的莽撞,留下來的孩子!
現在,伊人一個人,在危機四伏的炎國,在不安好心的炎寒身邊,該多麼難過。
他致函給炎寒,隻一句,“要麼交人,要麼開戰。”
炎寒同樣是淡淡的一句,“開戰。”
綏遠成為了最初的戰火發生地,在此之前,賀蘭欽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由鳳七協助著,將居民全部內遷,這裏已經成為了一個完全的戰場。
兩虎難容,雖然中間間隔了那麼久,可是這一戰,始終是避無可避的。
就在伊人被軟禁在這個大大的炎宮中時,每一天,都有新的地區被卷入戰局,很快,炎國與天朝的關係陷入了最徹底的僵局。
炎國之前幹涉天朝的內政,早已引起了天朝民眾同仇敵愾的情緒,裴若塵打好的基礎,現在終於發揮了作用。
而在炎國,炎國人一向以炎寒馬首是瞻。炎寒讓他們站著死,他們便不會躺著生。
而且,軍隊裏還有一個極美的傳說。
傳說,這一戰,是為一個女人。
天朝新登基的雪帝要奪回自己的妻子,而炎帝要保住自己心愛的女子。在男人的戰場裏,任何關於女人的傳說都是浪漫而激動的,他們不但不覺得可笑,反而覺得這一戰格外有意義。
為陛下的榮譽而戰。
伊人還不知道,自己就這樣稀裏糊塗地被傳成了一個禍水級的人物。
她隻是一天一天,渾渾噩噩地應付著越來越嚴重的害喜。
炎寒一直沒有再露麵,前線緊急的戰況也由不得他做其它事。
宮裏的人對戰事也諱莫如深,伊人被徹底地封閉在信息之外。
就這樣,整整一個月過去了,最難受的時候已經過去,伊人漸漸地能吃一些東西了。
瘦得沒有形狀的身體開始慢慢地變得豐潤。
炎宮裏還是風平浪靜,在人生中最重要的這個階段,伊人是獨自度過的。
也在獨自變得成熟。
到月底的時候,一個宮女急急忙忙地跑了來,見到伊人,臉露驚喜道:“伊姑娘,天朝來使者了,主上請姑娘過去一趟。”
伊人愣了愣,好像放在籠裏太久的鳥,鐵門突然打開來,卻不認識外麵的藍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