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拌麵
那是一雙眼，一雙充滿天真和渴望的眼。
金老師第一天上課，就發現了這雙眼。那是梁子的眼。
他坐在第二排，那雙眼距金老師很近。
金老師剛從大學畢業，教高中三年級曆史。她一進門，梁子的心就“咯噔”一下：這不就是“她”嗎？
想著，血就往上湧，耳根起了一片熱……
整整一堂課，梁子的眼光幾乎全粘在金老師身上，耳朵被那甜甜的聲音揪住，掂出許多美好的幻覺來。
每當金老師不經意地看他時，他的身子就微微一震。每個毛細血管都擴大張開來，好像要接受什麼……
下了課，金老師走了，梁子不呆呆坐在那兒，蔫蔫的。
放學回家的路上，幾個男同學亮出發育成熟的嗓子說起金老師。
這個剛來的老師講得不賴，我可喜歡聽她講課……
她比咱大不了幾歲，頂多二十一、二……
梁子聽了，好像受了汙辱，攥了拳頭上去就捶。同學們楞了，他就吼，不準你提她！
梁子開始盼望著上曆史課。隻要知道是金老師的，他就慌著擦黑板，擦得很幹淨，看到哪地方還有一點印印記兒，就用手指抹去。
坐在座位上，他不住地勾頭往外看，心裏似長出了春草。
幾個星期下來，他的學習竟退步了。
那天下了最後一堂課，金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問，他為什麼上課時心不在焉。他不答，定定地望著金老師，隻把那張俊秀的臉望作一團紅霞。
我，我……你應該知道……良久，梁子吞吞吐吐地說。
金老師一直在整理桌麵，手有些抖。看了梁子眼說，餓了吧，走，咱吃飯去。
進了校外的一個餐館，梁子男子漢似地問，吃啥？
金老師說，涼拌麵。
就這麼簡單？梁子睜大了眼，硬撐起來的東西就從那天真的眼光裏掉落下來。
不簡單――需要很多工藝才能做出這碗麵哪——你會嗎？
不會。
等你大了可能就會了——現在你該好好想想你的功課……
梁子吃了這碗麵，功課漸漸又上去了。來年他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後，他又到那個餐館，對服務員說，涼拌麵——兩碗！
涼拌麵端上來後，梁子將通知書放在兩碗之間，對著金老師曾留過身影的那個方位輕輕喚了一聲——
金老師！
兩個月前，金老師已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