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影子
那個黑糊糊的幾何圖形須臾不離他左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匿而不見。
你是誰？他問。反貪局的，還是公安局的？你不是來過了嗎？
我誰也不是，是你呀……
我沒見過你。
你當然很難見到自己的影子……
他顯得很緊張，眼睛楞楞地看，可並沒看清什麼。
你想幹什麼？
你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好吧，我一定跟蹤到底，看你都幹些啥？他暗下決心。
電話響了，影子的一小部分移動起來，與電話連為一體，他很厭惡那先他而動的那一部分。拿起電話，他聽出是她的聲音，便神秘地說，現在不行，我有一件急事要辦，晚上我和你聯係……
放下電話，他以勝利者的身份對影子說，你不行的。
影子晃晃，在辦公室徘徊了一陣兒，出門去了。他跟著它，看它上哪兒。下了樓，影子上了小汽車便消失了。
看你能跑到哪兒去！他恨恨地說。
司機看看他，神情異常地問，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老地方！
老地方是他經常出入的一座高級酒樓，裏麵透出陣陣歡聲笑語，酒香流溢，芳影幻動。
它一定在裏麵！他興奮地想，你跑不出我的手心兒！
果然，他一下車，影子便匆匆忙忙地往酒樓裏躲，好像知道有人在跟蹤。
影子說，你別再跟著我……
我就得跟著你！
上了酒樓，影子便貼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背後，隨著小姐進入一個雅間。酒桌旁都是一張張笑臉，一個個影子亂動，摻和到一堆兒，不知哪一個是他要跟蹤的。
單等著你這位貴客哩——你不來，沒法開場。
他若有所失地瞅瞅四周，看見一個碩大的影子跑到了酒杯裏。
你就是藏到牆縫裏，我也得把你摳出來！
我沒藏啊，這不是備好了宴請你來嘛……
哦，我不是說你……
請坐，請坐，咱開始吧！
交杯換盞，笑聲浪起。酒過幾巡，有兩個黑影悄然離席，其中一個就是他要跟蹤的。兩個黑影到一無人的角落，往沙發上一落便融為一團兒。
這是你的！
一個沉甸甸的信封瞬間被黑影吞噬了。
回到酒桌旁，他想，你以為我不知道這裏麵的名堂？
影子說，你知道得太多了。
酒後，眾多的影子聚攏到一起，在舞池的轉燈下頻頻幻移。他的影子跟一個女影纏為一個圖騰。
你真浪漫！
影子說，你沒辦法怎麼著我！
他歎了一聲，忽兒想起要給她打電話，影子便拉長了。一想起她，影子比他跑得快，早早就溜出舞池。
他跟著影子來到一幢別墅前，還沒按門鈴，門便無聲地開了一道縫兒，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人家等你半夜了……
進了屋，他視野裏的那個影子反而更清晰，看著，臉上的顏色便重了。
他是怎麼進來的？
你說的誰呀？
他！
哪有誰呀，除了你！
不對——你這婊子！
一記重拳落在對麵的脂粉臉上，一朵鮮豔的雞冠花綻開在吊燈下……
翌日，精神病院多了一個患者。這患者不住地說，他上哪兒去了，我得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