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花
陽光從枝條間泄下來，地下就是一片斑斕。
趴在這斑斕裏，他看見一朵黑色的花兒。不少螞蟻在那朵花兒下忙忙碌碌，有的爬在株莖，好像在考究家圖裏的一大景致。
世上還有這等花兒麼？他像螞蟻一樣欣賞這株與眾不同的植物。你是誰，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撮起一點泥土，培在它的根部。一點陽光便如同淚珠似的在花瓣上搖動……
回莊的路上，他碰見一個女人。眼光觸到那個幽靈一般的影子，心裏便“咯噔”一下：怎麼又是黑的！
他隨著她黑色的影子行進。影子慢，他也慢；影子快，他也快。影子停下，他便站住……
那女人是個年輕寡婦——這是他日後從旁人嘴裏打聽到的。寡婦是外地人，是被鎮裏一個很有錢的無賴買下來。無賴死後，她那小小的餐館倒紅火起來。
你要啥？那聲音軟軟的。
一碗素麵條……
麵條端上來。那黑色的芳香在鼻前飄遊。桌上還有黑色的沒有？沒有！
黑色漸漸遠去，他的心就像被抽空了。為填補這空檔兒，他在這在碗麵條裏狠放了一些芝麻醬，看上去也是黑糊糊的。
吃完麵條，他的頭上已冒汗了——連汗水也是這麼香。
多少錢？他故意問。
大哥，不給了吧——想啥時來就啥時來……
擦著汗水，他遠離了那黑色的花兒，離得越遠，那黑色的花兒就越清晰——他給那黑色的花兒澆水、培土、施肥，甚至不讓螞蟻近前。赤著腳，他在黑色花兒周圍踩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踩出一道磨坊裏的淺溝。
你為啥是黑的？他趴在潮濕而有腥味的土地上問——長這麼大，他是頭一次見到這種顏色的花。
你能結出啥樣的果子？
過了幾天，那花枯萎了，並沒有結出什麼果子。他細細地看，就覺得一種饑餓感襲遍全身。這種饑餓感使他幾乎小跑起來——朝著鎮裏的方向。
跑到鎮裏，卻進不去小餐館――小餐館被封了。
她上哪兒去了？
終於有人說，她是個心毒的女人，她的丈夫就是她殺的……
忍著饑餓，他回到自家的小屋裏哭了一場。
她就那麼黑麼？
月光從窗縫間瀉進來，地下也是一片斑斕……
遠處，黑色的天際響起一串悶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