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燈
“小個子”頂多十七歲，是連部的通訊員。盡管稚氣未退，但機靈過人，全連上下都喜歡他。
戰鬥間隙，“小個子”便纏著指導員教他識字。指導員讀過幾年私塾，粗通天文地理，知曉四書五經，寫得一手好字。指導員寫一個，他就跟著比劃，夜裏就著一盞油燈練習。細風入室，燈搖影浮。寫到“電”，他就問“電”是什麼。指導員就從天上的閃電講到城裏的電燈、電話……
“風能吹滅電燈嗎？”“吹不滅……”“要用洋火點嗎？”指導員就笑了：“小鬼，趕明兒進城你就明白了……”
秋季，連隊參加了一個戰役。總攻開始前，包圍圈已經縮小，隻剩一座孤城。
這是一座聞名中外的古城，城內飛簷琉塔曆曆在目。為了保護古跡，攻城沒有使大炮。
仗打得很艱苦。對方憑借外圍堅固的工事和鐵絲風，阻擋住一次次進攻。“小個子”所在的連作為攻城突擊隊，傷亡近半，連長陣亡。戰壕裏，指導員眼睛暴紅，吼道：“是共產黨員的，站出來！”
立刻，十幾個軍裝襤褸、身上掛彩的士兵挺槍站成一排。“小個子”望望指導員，突然跨進那個行列。
“小鬼，出列！”
“請批準我加入——我要在電燈下宣誓！”
又一次攻城開始了。在強大的火力掩護下，爆破組衝出戰壕，向對方工事撲去。透過硝煙，可以看見爆破組已接近鐵絲網。驀然，一個人躍身而起，滾到鐵絲網下，拉著了導火索。當他的手碰到鐵絲網時，一串藍色的火花耀眼地跳閃。在那藍色的花環中，他的一隻手高高舉起，永久地固定在一片視線中……
“小個子！”指導員撕心裂肺地喊。隻聽一聲轟響，“小個子”的身影融化在一般升騰的煙霧中……
如今，在“小個子”犧牲的地方，聳立著一杆路燈。一位頭發雪白的老者常拄拐杖到這路燈下默站。
有路人問老者幹甚，老者隻答一句：“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