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誕生(1 / 3)

金木躺在一片血色中,或者說……浮在?

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聞不到,甚至什麼也感覺不到。

除了右手上灼燒的痛楚。

他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體內的變化卻無比清晰,血液在奔騰,燃燒,炙燙的溫度仿佛要把他從內部煮熟。他可以聽見自己的肌肉在飛快地失去水分,就像被扔上一塊燒紅的鐵板的生牛排,發出“嗞……”的聲響。心髒有力地在這無聲的世界搏動著,泵出激流般的新鮮血液,而他的血液,卻仿佛是流水一般,奔流到右手而不複回。

他的心髒依舊在猛跳,卻又像是無力的掙紮,因為早已沒有多少溫熱的液體能隨著它的起伏而進出。在無數中死法中,血液被抽幹是最為痛苦的幾種之一,尤其是這種極為迅速的放血過程,金木不會傷口感染而死亦或痛苦不堪而死,他會缺氧,然後慢慢死去。

但是他好像用不著呼吸,痛苦的放血雖然快速,但至少也持續了五分鍾,在血泊中的他絕對不可能這麼久不進一口氣,難道他已經死了?

還是說他不會死,隻會不停地受著折磨。開什麼玩笑,他隻不過是一個沒有人在意的**絲而已,為什麼要用這種酷刑來懲罰他?

肺裏的最後一點空氣突破喉嚨,在這片血色的湖泊中緩緩上升,他的視野裏終於多出了點什麼非血色的東西。一串細小的氣泡在血池裏旋轉,上升的過程緩慢到可以看清一條條血絲慢慢爬上氣泡的表麵,逐漸將最後一絲純潔的空白吞噬。這片血池就像是容不下一片非血色的物體,殘暴地將其毀滅,同化。

氣泡破裂,血池甚至沒讓它看到自由的空氣,就急著將它毀滅了。

但這片血池裏好像還有一個非血色的物體,是什麼呢……

對,好像就是我……

所以……我也要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他的人生就是一場**絲的悲劇,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分數和錢包一樣不堪入目,唯一喜歡的女孩還處於暗戀階段。他不是此生無遺憾,他的一生有太多的遺憾,在重重的漩渦中他變得麻木,既然失去了太多,不妨再多失去些什麼,哪怕是命也一樣像一毛錢一樣丟出去,說聲愉快的撒由那拉,心中不會有任何感觸。他不是有超能力的主角,他隻是**絲,一個跑跑龍套舍命救了女主也不會有人記得的路人甲,不管是超強台風還是火山爆發,甚至世界末日,路人甲也是一樣白給都不要的角色。

不論發生怎樣的超自然事件,他就是無論站在主角前後左右都會第一個死的那個龍套,連名字都沒出現的龍套,甚至連字幕裏都找不到名字的龍套。主角可以帶著光環活到最後,順便抱個女主站在影片的末尾瀟灑地回頭看看走過的路。而人生從來不是一場讓人高興的喜劇,甚至會是那最後隻有一人能活的死亡遊戲,想在遊戲中利於不敗之地,那就隻有成為主角,成為臨死前有外掛,真死了還能複活的主角,別無他法。

不過這個**絲死得還算愉快,因為他拯救了他的女神,不管那位女神在過去現在將來是否認識過他,他還是會死得很愉快,讓一個**絲高興隻需要一個很簡單的理由。或許他的女神最後其實也不是女主,在故事的最後也不能活下來,但是這個**絲讓她的出場鏡頭延長了些。說來可笑,那些為了保護女主而死的**絲們屍體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三圈,真正值得女主去愛的那些人太多了,隻不過他們都死了而已,為什麼偏偏隻便宜了主角?

金木這種劇情黨的**絲間一直流傳著一個千古謎案,為女主而死的人多了去,為什麼隻有男主才能與之相配?當然回答不能隻是單純的因為他是男主,這可以回答任何問題。金木在死亡邊緣的大腦格外靈光,竟有解開這一謎案的衝動。

女主活下來了,男主活下來了,其他那些死了的**絲最多念個悼念詞就隻能Letitgo了,故事的最後隻留下一男一女,你能指望不發生些什麼?人類滅絕嗎?

男主得到女主,因為他活到了最後的字幕,接下來的劇情隨意想象,悠閑趣的話可以在彩蛋裏和女主熱吻飆淚滾床單,那些死去的**絲們隻能默默地離開片場拿工資走人,就算在第二部走後門複活了也隻能當個注定要被打敗的大Boss,隻能讓男主女主曆經磨難後感情升華下輩子也沒有**絲能插得進隊。

主角總是最好確定的,最後大難不死的就是主角。

而人生這個坑爹的劇本從來沒有主角。

也就是說……活下去的就是主角?

金木全身一震,一股熱流從右手湧來,這不是血,至少不是他的血,人類的血液怎麼會像岩漿一般滾燙?隨著熱流的注入,他幹涸的身體漸漸飽滿起來,但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在蒸發,即使是在液體中,他身上冒出的片片白霧依舊清晰可見,熱流帶給他新生,但同時又在毀滅他的生命。多麼矛盾,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矛盾,第一個站出來的勇士往往就是第一個死的,第二個站出來的人卻會得到尊重。

他就是那第一個站出來的傻缺,永遠不會有人記得的傻缺,也隻有他這樣的**絲,才會第一個站出來,成為死得最沒有意義的那個人。**絲的價值觀很簡單,不求名垂千古,隻求在意的人眼中有自己的一片背影。

可她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無論最後殺死那個怪物的是誰,她記住的都不會是我!

他的整隻右臂都充斥了鐵水般熾熱的液體,他的手臂在難忍的高溫中融化。他感覺到疼痛,他想叫,想喊,想撕碎一切,但他隻是顫抖著,一個人靜靜地痛苦。他已經習慣忍耐了,發火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一個人受苦好過把怒火潑灑到其他人身上。金木就是一台人肉怒火吞噬機,無論誰不爽了隻管欺負他,保管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他也試圖反抗,也確實有效,但他看見在自己拳頭下痛苦得扭曲的臉,他發現自己並不愉快。總要有那麼一個異類,默默燃燒自己發出光明點亮世界,並且不被任何人紀念。這種人不需要歌頌,這就是這種人的偉大之處。

他隻是過客,不是雷鋒,如果雷鋒真的做好事不留名,這貨又怎麼會名垂千古?真正可憐的是那些沒有存在感的好人們,因為沒人記住過他們所做的一切,哪怕所有人都曾受惠於他。

但主角不一樣,不管主角有沒有存在感,他都是最顯眼的一個——廢話,配角死光了不看主角看字幕嗎?!

還是那句話——活下去的就是主角。

他也不想這樣無力,但他對抗的不實幾個人,而是整個世界,反對命運不是想想就可以的。事事不順心形容他的一生毫不為過,他天殺的一聲甚至沒有熱熱鬧鬧瘋瘋癲癲的夏季,直接就在接連不斷的秋天裏凋零,在寒冬中破碎。可能真的有命運這種討厭的東西,老天不喜歡他。

融化感已經已經傳達到了金木的四肢,開始向軀體進軍,仿佛要吞沒他的所有感知,最後將其分解成這血泊的一部分。

心跳已經不再那麼有力,但依舊響亮,如同倒計時,每一下敲擊都意味著滾燙的液體往他的心髒進軍了一分。這過程極為緩慢,但隻要他還活著,就無法擺脫這與死亡的凝視。

“砰……砰……砰……”

痛苦已經不再那麼明顯,不隻是已經習慣,還是他的四肢早已不存在,真的融化在了這血泊中。金木的心和這片血泊一樣平靜,**絲逆襲的神話那隻存在於**絲身上,他實質上是一條鹹魚,鹹魚就算翻身也還是條鹹魚,這時大自然的規律。

要死了吧?

金木希望自己有那麼一絲的不舍,因為那至少說明他在這世上存在過,而且有人證明過他的存在。但是他什麼也沒感覺到,隻是在默默地數著自己的心跳,猜想自己離死亡還有多少距離。他沒有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是心跳減慢,他甚至希望心跳能快些,反正都是一死,長痛不如短痛。但他的心跳無比緩慢,他已經冷靜得不能再冷靜,多少的回憶都無法激起他心中一片小小的漣漪。透過心鏡,金木知道自己隻能看到一個失敗者。

終於要死啦吧?他這麼沒用的龍套,空心的**絲,風幹的鹹魚,終於是要死了吧?

果然,**絲就是要死給觀眾看的吧?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

隨著減慢的心跳,金木大腦的運轉也越來越慢,但他從沒放棄過思考。直到剛才他才發現一個真理,並不是主角能活下去,而是活下去的才是主角。那麼是不是可以代入一下,不是**絲就得死,而是掛掉的酒自動添加稱號為**絲?

“該死……”燃燒的血液即將衝破心髒的大門,如果是一秒之前,金木會感到臨死前一陣解脫般的輕鬆,但是現在,他居然試圖無視身體的呻吟,抬起早就感覺不到的右臂。

“……不要在這個時候……”不知是不是臨死前的幻覺,金木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可他的瞳孔已經不可控製地擴張,看不清那物體的模樣。

“……讓我後悔啊!”

他不想死,他不想當**絲,他想活下去,不一定要當上主角,但起碼要沾上一點光環,他不需要**絲逆襲,他隻需要一點活下去的勇氣,他想讓她知道他的名字!

這就是為什麼,他在那是會伸出手吧!

金木瞪大的雙眼漸漸被條條血絲覆蓋,隻留下一個漂浮在血池中的無用軀殼,和默默響動著的心跳。

“砰……砰……砰……”

……

三十分鍾前

首次強震剛剛過去,大地僅僅是在冷戰般輕微的搖晃,吊燈有規律地擺動著,隻怕那年久失修的接口突然斷開。對於剛剛發生的地震,金木隻想默默地心說,哪個地理老師說的不在地震帶上就不會地震,再說地震沒法預警也起碼要在地震時響個警鈴吧?你地震完了還沒反應是要鬧哪樣啊!難道已經經融危機到連馬後炮都懶得打了嗎?!

隻是他不知道,剛剛把全校人都掀飛的強烈地震,幾乎沒有影響到學校周圍的平板房,更別說遠在千裏之外的地震局了,連個屁也沒偵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