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森克也坐到工作台上,和西劄爾並排躺在一起,抓起碎布舉在空中,緩緩鬆開手,碎布紛紛落下。
“你說······黑格爾會不會和他父親暗中進行的事情有關?六王現在就在維爾紐諾,我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
“或許吧,這事先這樣,說說大王子的事吧。”
“大王子沒什麼可說的,屍體我檢查過了,沒有受傷也沒有中毒,晚上我帶你進宮去瞧瞧,再過三天就要下葬了。”
“沒什麼可看的,您都檢查不出問題,我去也是白去,最近一提起屍體我就想吐。”西劄爾坐起身,摘掉身上附著的布片線頭,“聽說你結婚了?”
德森克也跟著坐起來,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羞澀,“是訂婚。”德森克糾正,“那人你知道,叫蘇珊,是春祭的時候幫我們做禮服的裁縫。”
“喔······”西劄爾想起了這個名字,“恭喜恭喜,聽說是雷諾陛下親自主持的訂婚儀式,想來一定非常隆重了。”
德森克淡淡的說:“訂婚儀式除了我們倆和陛下外,隻有裏弗斯和希亞兩人參加,既沒有樂師也沒有禮官,這大概是最寒酸的訂婚儀式了。”
“在哪裏舉行?”
“就在這間屋子裏······”
“啊?”
······
那天回到王都,雷諾見到自己大兒子的屍體後,悲痛不已,當場暈厥,裏弗斯蹲在哥哥的屍體旁泣不成聲,皇後也一點沒有往日的端莊,神情淒慘的抱著暈倒在地的雷諾,又伸手想去安撫痛哭的兒子裏弗斯,目光遊移間,一刻也不敢停在那堆冰塊上。作為旁觀者的德森克,看到他們失去親人的痛楚時,突然也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十分的孤獨無助,就像死去的是自己的至親般。德森克早已經沒有了至親,也從不提起自己與皇室血脈中那淺薄的聯係,他有好朋友菲爾頓,有忠誠的手下,有促使他努力奮進的仇人,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孤獨。
女人他不缺,甚至可以如數家珍的說出各地女人的特色優劣,哪些符合他的口味,生理上的口味。作為一個在最高層和最底層穿梭的人,他沒少出入於各處的風流場所,或是為了任務或是出於欲望,但他從來沒打算過把任何一名女子娶到家中。
是真的不想娶還是隻想娶某個人,他自己也說不清。午夜夢回的時候,也會在不經意間想起某個說著希望他娶她的女子。那個女子在他心裏早已根生蒂固卻又深埋不見,直到此時,突然破土發芽,一發不可收拾的占據了他的靈魂。
時間會讓人忘記悲痛,尤其是男人,裏弗斯不哭了,雷諾也能平靜的查看兒子的屍體,隻有皇後仍然悲悲戚戚······忘記嗎?德森克不這樣認為,想想自己當年得知父母被殺的消息時,好像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吧?記不清了,但是那種空蕩蕩的感覺,那孤獨無助的感覺,原來在那時候就有了······
不要孤獨無助,不要空蕩蕩的,要報仇,替死去的父母報仇,那樣自己應該就會好受些,肯定是的!明察暗訪,四處追尋,毫無頭緒,去菲爾頓那裏等著好了,總有一天仇人會出現的······二十多年了,仇人還不出現,沒關係,我的耐性非常好,一定會等到的,一定!
倘若仇人一直不出現該怎麼辦?德森克沒有想過,他不敢想······終於,特爾普斯出現了入侵者,毀掉了菲爾頓的家傳之物,預示著戰爭將要到來。“來吧!”德森克心底在呼喊,在咆哮,在瘋狂的想要與仇敵一決生死!幫菲爾頓和雷諾出謀劃策,有條不紊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帝國的征兵工作進行的非常順利,調往特爾普斯的軍隊絡繹不絕,一切都在為戰爭做著準備。
“戰爭是要死人的,真希望北方的敵人永遠不要出現!”雷諾的話讓德森克惶恐不安,“他們不來,我如何報仇?但是他們來了,就會死很多人······怎麼辦?”德森克也在掙紮。
現在好了,德森克想結婚了。
那天夜裏,德森克留在皇宮陪伴雷諾,很晚才休息,躺在鬆軟舒適的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心裏像是懸著一塊鐵,鐵上麵拴著一根極細的繩子,不停的在心裏搖擺著,每一次搖擺繩子都似乎要斷開,卻總也不斷。第二天一早,德森克就迫不及待的衝到了這間屋子,蘇珊正低頭吃著希亞買回來的早點,然後早點被人野蠻的撥開,一隻手穿過自己腋下,另一隻手圍過自己的頸間,將自己摟入懷中。
蘇珊沒有看清他的臉,但是看到了紅色的頭發,聞到了他的味道,摸出了他的身體,“是你,我閉著眼睛就知道,我不用鼻子聞也知道,我的手在你身上丈量過,我永遠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