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當代文學史書寫對史鐵生的忽視
文學評論
作者:陸贇
摘 要:從史鐵生文學創作的特點出發,論析史鐵生的創作沉於自我和與文學主流的疏離,及其不被當代文學史重視的可能性原因。進而反思和探析中國當代文學史在文學評價、經典建構和寫作上存在的一些問題和有可能改進的方麵。
關鍵詞:史鐵生;文學創作;自我;當代文學史;忽視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1-0-02
史鐵生用“受滿傷的心悟出了讓人間流滿淚的真理”,他尊重生而為人的一切欲望,顯示出了他對人性的通透理解。王曉明將史鐵生列為能“繪出靈魂”的當代作家第一人[1];周國平說史鐵生的存在是中國當代文學史的幸運[2];作家韓少功則稱他為“一尊始終微笑著的菩薩”,並毫不諱言地說整個1991年,即使文壇僅僅有史鐵生的一篇《我與地壇》,也可以說是豐年[3]……然而諸多極高讚譽加諸一身的史鐵生,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的地位,卻與這些評價有著一定的距離。這與史鐵生的文學創作觀念和風格自然是分不開的,而文學史寫作的一些既定成規也或多或少地影響了文學史家們對他的描述。
一、史鐵生文學創作的“沉於自我”
史鐵生形容自己是“誤打誤撞” 走上文學創作的道路的。21歲上就殘疾的他一度想到去死,突然有一天,什麼也不能做的他,通過小說獲獎嚐到了被人認可的滋味,開始了“為了寫作而活著”的日子。隨著小說獲獎的日子越來越多,和他年齡閱曆的增加,他才開始領悟到寫作於他的真實意義,開始“為了活著而寫作”。又這樣過了幾年,史鐵生才真正將自己的思想升華到“寫作不僅僅是為了活著”,真正將自己生命的意義和寫作融合在一起。
史鐵生早期的作品主要有:《愛情命運》、《法學教授及其夫人》、《沒有太陽的角落》、《午餐半小時》、《黑黑》、《奶奶的星星》等。這些小說除了《法學教授及其夫人》之外,都是以“我”為主人公,以作者自身的口吻來敘述,明顯帶著史鐵生當年作為一個弱者的苦悶心情和他急於向讀者傾訴的痕跡。這與當時的文學主流有著一定程度的契合——“文革”結束後,人們從束縛中走出,都有了表達自己內心的欲望和可能,都在傾吐曆史帶給他們的心靈“創傷”。史鐵生的不同在於,他有著個人經曆上的切膚之痛,較之他人反思國家、民族、政治、意識形態等宏大的題材,史鐵生則更注重的是向內心的開拓,更傾向於從個體來反思命運。八十年代中後期開始,史鐵生的個人倫理敘事日漸演化為對“心魂”這一形而上的抽象物的執著追問。後來的作品諸如《我遙遠的清平灣》、《命若琴弦》、《我與地壇》、《務虛筆記》、《我的丁一之旅》、《病隙碎筆》等等,都是作者思與悟的產物。行走不便的他堅定地認為,勤於思考和學習是文思不會枯竭的唯一動力,生活不滅,對生活的思考不斷,就會有永遠也寫不完的東西。因此他找到了對命運的詰問這樣一個無窮的思想源泉,對命運的思考構成了他幾乎所有小說的恒常主題。命運主題的呈現必然關乎對“宿命”問題的探索,這種形而上的思考帶來的是雷同化的印象,引起了部分評論家的責難。
然而,無論文壇上對他的評價如何,作品的銷量和讀者的反應如何,史鐵生在喧囂的文壇中始終保持著自己寧靜的內心,他不迎合任何一種文學思潮,也不參與任何關於文學的論爭。於他而言,作家不應是天命的教導員,文學就是“貢獻自己的迷途”,他集中探索的是基於自身體驗與回憶同構起來的個人命運,並與筆下的作品一起成長。從前期的展現苦悶嗔怪命運的不公,到中期的直麵死亡徹悟人生,到創作了《我與地壇》後的睿智通達,寫作於史鐵生而言是生命的一種完成。他忽視文本形式的種種條框,創作了不像“小說”的“小說”和不是“散文”的“散文”(例如《務虛筆記》《我與地壇》)。因而這樣的思考和寫作方式使他的部分作品諸如《我的丁一之旅》、《務虛筆記》等都有些晦澀難懂。也正因為寫作於他而言是“個人的事”,無關國家、民族、政治、人民,內心化的呈現難以迎合讀者的趣味,史鐵生的“難以歸類”和個性化表達又造成了文學史家們對他敘述上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