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以後,紀青就被莫明其妙地從市城調到桃城。那時的邵大浪雖然手裏尚未執掌大權,卻早已顯示出他的神通。
後來他和馮影影的聯係少了,在別人的介紹下,他認識了鎮上一位姑娘,長得也蠻不錯,很快就結了婚。他們婚後的生活很美滿,生了兩個極聰明的兒子,從小學到中學,他的兩個兒子都在學校裏出盡風頭,並先後考取兩所名牌大學,在外地成了家。隻是他的妻子命薄,四十來歲就離開了他,現在他是孤身一人,顯得有些無依無靠。
人在空虛的時候,總是要設法填補的。結婚後,他漸漸淡忘了馮影影,覺得自己的妻子給了他夠多的幸福,他也就不再去想別的人。紀青也不是個想出人頭地的人,也沒有什麼遠大的誌向,自然就不存在什麼特別的不滿足。隻是到了妻子離開後,他才忽然感覺到心頭的寂寞一天多似一天,他又沒有續弦的念頭,不免要想東想西,最後隻好又想到了年輕時的戀人馮影影。
他常到綮雲去,在馮影影家附近散步,希望能夠碰到她。這種心情,多麼像一個充滿愛的幻想的少年啊!馮影影是個很少出門的人,他自然是無法碰到她的。想到她家裏去,又沒那份勇氣。他怕邵大浪,真的,那種感覺真的是叫怕。這種感覺使他認為自己窩囊,但也隻好如此。
終於有一次,他在菜市場附近的一個小攤上,一眼看見了馮影影。馮影影當然也看到他了,兩人定了定神,打了招呼站住,聊了起來。
紀青發現,馮影影變了,她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他簡直無法想像,一個當年如此美麗、如此高貴的少女,現在看去是如此蒼老、如此懦弱,不但找不到一點美麗,連一點高貴的影子都找不到。
雖然,歲月可以奪走一個人的美麗,可是她嫁給一個堂堂的工業局局長,從氣質上說,按理應該越來越高貴。因此,他相信馮影影一定發生了什麼,一定經曆了一場大的苦痛,這種苦痛遠遠甚於一場大病,幾近於一場災難。
他希望馮影影能向他透露點什麼,可她什麼也不願。而是說現在生活得還好,一切都很平靜。她還關心地問起了他的情況,他也就一五一十地向她談了。接著,馮影影也跟他談了她家裏的情況,丈夫、兒子、媳婦,等等,當然這些都是很表麵的。因為附近沒地方坐,站得累了,馮影影似乎又想起什麼,提著菜籃子和他道別了。
後來他有次去市城時,又在菜市場附近等到了她一次。兩人又是聊了一會兒,雖然馮影影已經老了,而且已經無法從身上找到年輕時美麗的影子,可紀青還是喜歡和她說話,看到她,就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年輕美麗、氣質高雅的馮小姐了。
馮影影和他說了一會話,從籃子裏挑出一隻又紅又大的蘋果遞給他,紀青沒推辭,高興地收下了。沒想到這竟是他們最後的一次會麵,後來他來市城好多次,都不曾見到過她。再後來就聽說她家裏出了事,她住到女兒家裏去了。前天,他在市城又得知她竟然已離開了人世。於是,打聽到她次日在市殯儀館舉行告別儀式的消息,在那裏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獨自步行去了殯儀館,希望能在那裏再見她一麵,以慰相思之情。
韓傲農覺得僅憑這些,他是無法知道馮影影心中秘密的。可是,紀青又談不出什麼來,看來馮影影也真沒把它告訴紀青,也不可能告訴他。馮影影是個愛麵子的女人,她不希望別人,特別是過去的戀人覺得她生活過分的不幸。
小田插了一句:“馮影影是否告訴過你,她有過什麼特別親密的朋友呢?”
“沒有”,紀青道。
“你是否能提供一點線索”,韓傲農道:“她和別的人有什麼交往,或者說,和她在一起過的,除了自己家裏人,是否還有別的人?”
紀青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說,好像是有一個人的。就是那天他在菜市場附近第一次碰到她時,她向他談起家裏的情況,他問她白天是否一個人在家,她回答說,兩個人。以前家裏雇過一個傭人,一起生活過兩年,今天她來家裏做客,她特意買點肉回去。
也就是說,她曾經和一個傭人生活在一起過。隻是,一個傭人,哪怕和主人的關係再好,人家怎麼會把心中的隱私告訴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