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推石,而他人之力足矣造浪。
“所以,治國、才能、仁慈都是為達目的造出來的手段?”白小籮反問。
赭炎酉靠著軟墊,氣有些不勻,緩慢呼吸著言:“是,也不是。”
他說,“本帝有心治國,可這世間血脈天生便不公平,有的人能一飛衝天,而有的人苦心孤詣卻不過螻蟻。本帝不甘心,不甘心啊……
所以啊,既然他想要個明君,天下想要個明君。
隻要本帝做出一副像是明君的模樣,其他得不到的,他幫本帝得到便可……”
他閉上眼,攥緊了明黃色下襟,仿佛當初的一切風起雲湧,戰亂初始,戰亂結束他都不願再回憶。
所謂的明君,所謂的治世之才不過是片謊言。
他也並非才能之人,並非能當初所說,能讓赭炎繁榮昌盛,能吞並臨邊國土,能夠在人修界登峰造極!
他……知曉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得到了皇位,然後呢?”白小籮追問。
“得到了皇位,哪兒還有什麼然後。”他笑,不知是自嘲,還是冷笑,“本帝成為赭炎國法術最高之人,而天昊他……一直在邊土疆域打仗,一直與東臨國惡戰,最終慘死在那處。
是本帝,對不住他。”
許多時候,能夠聽到的,都是他人願意說出的。
而那些不願意說出的,往往是隱瞞在真相之下的關鍵秘密。
“所以帝皇。”她眨了眨眼,杏仁般的瞳眸很是晶亮,“赭炎國大戰七年,天昊將軍一日不歸,他便一日看不到您的庸庸無為,您便一直是他心目中的明君嗎?”
明明是這麼脆生生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一絲奶味,看上去清純又可愛,就像他的小侄女。說出的話也不帶一絲惡意與毒辣,可就偏偏這麼樣看似平淡的質問語調,抵得過十個言官真諫的犀利。
像是一根針,不帶毒的針。
刺之不死,卻會生疼,疼幾近昏厥。
這是他,一直不願麵對的事。
赭炎酉:“……”
不願麵對自己無能,不願麵對無所功就。
怕看著天昊振奮的模樣,亦怕見著萬眾百姓期望的神情……
赭炎國啊,他沒發使它強大,他也沒辦法,麵對他,麵對自己當初似謊言般的承諾。
赭炎酉已年近古稀,自戰爭結束後,邊秋雪域空了許久,他都數不清了。
那裏的將士沒有歸來,那裏的雪亦從未停過。
老帝皇赭炎酉靠著馬車那,身子隨著馬車顛簸而不斷地起伏,那些過往的雲煙像是粉屑般鑽入了他的胸腔,嗆得胸口發疼。
“咳、咳咳……”
驟然他麵色已變,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緊緊地攫住他脖子,狠狠地捏住他,麵色泛紫,甚至雙目都泛白。
白小籮哪兒應付過這種場景,那些還未說完的話她也顧不得了。
連忙看著赭炎帝皇的泛白的眼色,跟著找尋這仙車中備著的醫藥。
——裏邊實在太多小瓶罐子了,每一個小罐子上貼著不同顏色標簽,有些還是白小籮還不識得的字,生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