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默默地過去了過去了。突然間山坡上話語聲燈光兒驚醒了船上的人。這時節誰來江邊幹什麼莫不是遊蕩的鬼魂或者神仙下凡?
一盞馬燈光映著兩個人影兒飄到了江邊。大家聽出說話的是船長和一個女人。就是那唱歌的好嗓子女人。
“哥兒們起來吧快起來。我弄來一罐黃酒給大家解解乏消消寒潤潤脾腑。”王船長提著一隻瓦罐叫著叫著爬到了船上。女人卻提著馬燈站在岸邊不肯上來。眾人邀她遭到拒絕她低著頭兒好像有些害羞。臉兒看不清隻能看見苗條的身影。紅衣服藍褲子一個清秀瀟灑惹人心癢的小娘兒。
幾隻大碗倒上了黃酒灌進了肚子裏。船長又將空空的瓦罐遞給了岸上的女人。女人走了馬燈光走了一個美妙的夢兒也走了。
“哎喲喲船長你啥時候下船去的又怎麼勾搭上了她?你真正是好運兒臨頭。”船工們的詢問充滿了興趣和戲謔。船長笑一笑噴著酒氣兒露出滿足輕輕地說道:“山裏人厚道不像城裏人那麼刻薄那麼吝嗇。不管你走到哪裏不管你認識不認識都隨時可以找到好的吃喝找到床鋪睡覺甚至還有暖熱的被窩。她其實也是一個誠實的女人一個苦命的女人。住在江邊和幹江上活兒的人當然就有不間斷的聯係和感情。”
船工們心裏明白事情絕不像船長說得那麼簡單那麼枯燥。其中說不定藏匿著一樁隱秘一段漫長曲折的故事。可人家不挑明又何必去追根究底。
大家又睡下去心兒卻久久不能入睡。冷清的峽穀裏突然充滿了春暖充滿了溫馨充滿了戀情。野嶺上因住著一個甜蜜可愛的女人已不再是野嶺而是家園。
夜從船邊流走從心裏流走從夢中流走流向遠方流到黎明。
擱淺
天剛亮,船長在外邊喊;"擱淺了,快起來。”
大家慌忙爬起來,奔出艙門一看,果真,昨晚船停靠在水邊,現在水退到了船尾,船身幹巴巴的擱在了沙灘上。
輪機長發動起了柴油機,水手們拿起了竹篙,船長爬上了駕駛室。油門加大,機器突突突吼叫,可是,船身隻打了幾個顫兒,就地擺擺屁股,卻不動窩兒。
水手們手忙腳亂,急將一隻大油筒推下沙灘,又抬下那長長的厚厚的結實的木跳板。跳板的一頭伸在船頭下,油筒又墊在跳板下,幾個水手和幾個乘客一齊上陣,拚命的壓跳板,想翹起船頭,讓船退下水去。然而白費力,機器幹吼一陣,船仍挪騰不動。
船長跑下來,蹲在船頭看了一陣;讓大家拿走油筒和跳板,看來直接退下水是不行的,隻有采取擺動船頭的迂回辦法。於是,機器又吼起來,船長抱起舵盤拚命扭著,眾人在左側使勁兒推著,船頭開始向右邊挪去,誰知隻擺動了二尺位置,便積起一堆沙石來擋住去路。沙灘上出現了一個大坑,這是奮鬥了半天的結果。
水手們泄氣了,垂著兩膊站在沙灘上搖頭。最著急的是幾個乘客,臉上布滿愁雲陰霧,嘴裏舌頭打轉嘟噥不停。他們是有事要在某個時間趕到某處去的。如今船隻擱淺在偏僻的江邊,不知啥時候才能有水開走呢?幾個小時、幾天、幾個月也說不定呀,悔不該當初趕搭這隻船,真是倒黴透頂了。
船長在沙灘上轉了轉,安慰他們說:“船擱淺是常有的事,大家甭垂頭喪氣,先歇歇吧,心焦傷神劃不來嘛。”他又指指水邊說:“早上起來時我插有標記,這水有漲得勢頭。”
人們一看,沙灘上果真插著一根小木棍兒,現在已經快被水淹了,於是臉上雲開霧散,放下了心。
有人上船去繼續睡覺,有人幹脆躺在沙灘上給天看相。船長呢,取來一把小鏟子,一個船型小盆兒,鏟沙搖盆淘起金子來。
兩個小時後,船長收拾了家夥,將一小撮閃光的沙子用紙包好揣在口袋裏,站起來喊道:“喂,大家起來,可以開船啦。”
人們爬起來一看,江水上漲已經淹了船身,紛紛提起了精神。機器吼著,竹篙撐著,大家齊用力,船慢慢地退下水裏。
大船退到了航道上,然後開足馬力往前駛去。那幾個初行水路的乘客,望著兩岸的青山翠嶺,高興地唱起來。
這就是擱淺嗎?原來並不可怕,也用不著焦急驚慌。
他們這一趟不虛此行,經曆了擱淺的挫折並認識到如何對待它。人在生活中遇到擱淺的時候可能很多啊!
一切擱淺都是暫時的。船總要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