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消失在夜色裏
鐵柱自稱是文化人,說話咬文嚼字,走路踱著方步,卻是那種不緊不慢的鄒鄒的樣子。其實他才勉強地念完高中。
既然是文化人,就得有些讓大家信的文化成果。他經常把發表在報紙雜誌上的豆腐塊拿給灣子裏人看,灣子裏人眼睛都看出老繭了,大家隻要看見他手裏拿著報紙雜誌,就趕緊避得遠遠的,每到此時,他嘴裏就會冒出一句沒文化沒檔次的話來。
回到家裏,他就對上高二的女兒和上初二的兒子進行文化教育。他對女兒說:你也快成文化人了,你要多看書,多寫些文章,知萬不要學其他的女孩子,早早地涉進愛河不有自拔。他對兒子說:人的壽命是有限的,文化的壽命是無限的,你一定要做個大文化人(就是上大學)。
鐵柱的老婆在省城裏給人家當保姆,一年才回家兩次。教育兒子的責任,自然就落在鐵柱的肩上。鐵柱別的不擔心,特別擔心的是女兒早戀。女兒每晚睡下後,他都要翻遍女兒的書包和衣兜,看有沒有早戀的蛛絲馬跡。終於有一天,他在女兒的書包裏發現了一封情書,一個男子寫道:……我們那兩次在臥牛山做那樣的事太美好了,一想起那兩次,我就心潮澎湃。如果以後我倆有緣結合,我一定和你天天做那樣的事……
鐵柱氣得血直往頭上湧,他不顧一切地把睡夢中的女兒從被窩裏拽起來,一再逼問女兒和那男孩子是咋回事,女兒反複解釋,他就是不聽。他非要女兒如實招出那樣的事是什麼事,女兒說累了,就低著頭不再言聲。第二天女兒放學剛進門,他就又開始審問,女兒說幾個同學兩年前都做了那樣的事,別人能做的事,自己為啥不能做,現在是啥時代了,你還滿臉子的封建觀念。鐵柱一巴掌扇過去,女兒的臉上頓時留下五個黑黑的指印。女兒抱著臉嚎哭著說:你太霸道了,中準你放火,就不許我點燈。鐵柱咆哮著;別人再那樣,我就不準你那樣!女兒肩膀一聳一聳地說:你當我不知道,你多次偷偷摸摸地和孫寡婦做那樣的事,你敢說你沒做?鐵柱的眼睛裏直冒火,惱羞成怒地嚷道:你說啥?我打死你這個狗東西!鐵柱的巴掌雨點似地落在女兒的身上,女兒受不了鐵柱的瘋狂,哭著跑出了院子。
太丟文化人的麵子了,這個死女子氣死我了。我和孫寡婦咋啦?我們以前談過戀愛。你個死女子,八字還沒一撇,就那樣……鐵柱想了很多很多,想到自己成天在跟前進行文化教育,女兒還那樣,老婆距離自己五六裏,一年才回來兩次,老婆在省城會不會那樣?他很後悔,當初不應該讓老婆去省城。
夜幕漸漸吞沒了朱家彎,女兒還沒有回來,鐵柱的心就七上八下地煩躁,他從沒有這樣惡毒地打過女兒,女兒生性強倔,會不會做出了傻事?想到這裏,鐵柱摸起手電,就往後山跑去,歪脖子樹上沒有,繞水庫找了一圈,還是沒有,鐵柱的心慌了,鐵柱大喊:女兒你回來吧,爸爸再不罵你做那樣的事了!
女兒你回來吧,爸爸再不罵你做那樣的事了!鐵柱的喊聲在山坳裏響亮地回岩著,一隻獵頭鷹驚嚇得飛了起來……
你女兒這幾天咋沒見?灣子的人問鐵柱,鐵柱慢悠悠地說:到她媽那裏上課,做文化人了。說完邁著方步慢悠悠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