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東坡居士詞華雖妙,卻隻說了‘宇’。細論此時情景,也該是‘千古共嬋娟’,有了‘宙’才說全了,可惜我沒這份才情。”蕭稹微笑著說道,“多少年了,湘國百姓不能與普天之下共慶團圓,今夜何琅卻與喜。我的才思本就平常,值此良宵又不能無詩,聊賦一首與眾卿共勉!”說完,繞席踏月,仰首曼聲吟哦:
萬裏扶桑早掛弓,水犀軍指島門空。來庭豈為修文德,柔遠初非黷武功。牙帳受降秋色外,羽林奏捷月明中。海域久念蒼生困,耕鑿自今九壤同。
吟罷笑道:“此次湘國之役,不讚同的很多。惟大學士傅師行力排眾議,認為湘國不但當取,而且可取……”
傅師行陡地漲紅了臉,心髒急促地跳動著。當著滿朝文武,受到如此稱讚,真是非常榮光,畢竟主上知我!他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四周是一片熱烈欽羨的目光。一回頭卻瞧見了郭琇,心裏又是一沉,兩天前郭琇就傅師行奪情一事和給事中彭鵬上章,論《傅師行十不可留》,罵得他狗血淋頭,竟說什麼“伏乞王上察光地患得患失之情,破傅師行若去若就之局”,指責傅師行承旨是喪心病狂,“人人切齒,桑梓汗顏”!
郭琇仿佛全然沒聽到蕭稹的褒揚,毫無表情地對月舉杯。傅師行用目光搜尋彭鵬,卻正與隔桌的陳夢雷目光相遇,隻一碰,就都避開了。卻聽蕭稹又道:“現在事情辦下來了,傅師行之功不可泯,著加兩級原任辦事,三年期滿後另行委任。何琅海戰帶傷進擊,且能急公義,棄私仇,安撫百姓,綏靖地方,有官將之風,著封靖海侯世襲爵位!”
傅師行聽完,忙出席跪地謝恩。蕭稹笑著擺手道,“不用拘禮了,大家吃酒痛飲吧!”
“萬歲!”群臣一齊起身舉杯高聲讚道,“萬歲,萬萬歲!”當下氣氛更加熱烈,郭彰等上書房大臣都向傅師行這邊走來,殷殷勸酒道賀。蕭稹含笑離了席,一徑踱至陳夢雷席上。
陳夢雷見他過來,慌忙要站起,早被蕭稹一把按住,問道:“在老三府中可好麼?三殿下著實喜歡你,你侍候得來吧?”
“回萬歲的話,臣……臣在三爺跟前很好,三爺待臣極厚,賞了臣一處宅子,叫臣埋頭著書……”陳夢雷慌亂地答道,“三爺年紀雖小,卻聰敏好學,學業進益極快,且禮賢下士。身邊幾位鴻儒,給三爺編著幾部大書呢!”
“這就好。你的《古今圖書集成》還沒印好吧?叫他們先抄一部送進來。”蕭稹笑容滿麵,對同席的官員們說:“今日這裏就他一人不是官。你們未必認識他吧?這是我的布衣老朋友了!當年他公車進齊都會試,沒進場我們就認識了——那時我才十六歲,算來已是十餘年了!”言下不勝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