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三人繞過了食堂,再繞過藏經閣,沒過多久後來到了大堂前。
唐君墨也恢複了一副正經模樣,老實跟在賢一身後走了進去。
老僧盤坐,唇齒微動便誦出陣陣佛音,在他麵前的文案上擺放著一盞青燈,三根佛香,還有一座望不見頂的巨大金色佛像。
道明寺乃佛門聖地,那這裏的一切自然與佛一字息息相關,無論是掃地的小沙彌還是看門的老僧,又或者是已智慧聞名的三千道藏,都給人一種身處在其中,身心俱靜的味道。
無人喧嘩是安靜,平緩而舒心是清靜。
立於塵世,卻無人能幹擾,仿佛置於世外,這是寧靜。
佛香燃起的白煙散入在空氣中,飄進了賢一鼻子裏,讓他一顆匆忙的心也緩了下來,不忍破壞這幅畫麵。
但在三人之中隻有他排行最大,而偉正正和唐君墨也極其狡詐的選擇了閉口不言,沉默而專心的注視著老舊的蒲團上伸出了幾根線頭。
賢一狠狠地鄙視了一下兩位師弟,彎身朝著蒲團上的道藏行了一禮,喊道:“師傅。”
誦經聲停止,猶有餘音繚繞,道藏說道:“來了。”
賢一嗯了一聲,說道:“不知有何事,還請師傅告知。”
道藏沒有起身,仍然保持著盤坐的姿勢,仔細地緩緩盤動著手中的一串佛珠。
“為師想讓你去南方,去找一個人。”道藏開口說道。
“是,”賢一應下,又開口問出了自己內心的疑惑。
“師傅,在來信上您說這件事與我有關,那這個人是誰?我應該具體怎麼做?”
道藏開口說道:“這人你見過,她要去何處,你便帶她去何處。她有什麼要求,你便盡數滿足。”
賢一被這幾句話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胡亂猜測著到底是誰,但也很識趣的沒有開口再問。
“不急,時日尚早,到時我自會告訴你什麼時候動身。”道藏開口說道:“這兩日你還是準備好那場聚會,雖說不可爭風頭,但也不能墮了寺裏的名聲。”
賢一點頭,恭敬說道:“是,弟子明白。”
他看著道藏的背影,怎麼也覺得有一種佝僂的味道,帶著一股殘暮之年的氣息,仿佛這幾個月不見又老了數分。
想到這裏後賢一自嘲搖了搖頭,師傅本來就是年過百歲的老人,又不是修行之人,上了年紀自然是這幅模樣,自己還真是被昨夜一事衝昏了頭腦,開始杞人憂天起來。
事實上連賢一內心深處也是不願意往某方麵細想,對他來說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生死離別雖說常見,但仍然太過殘酷。
這個時候唐君墨看見道藏有了結束這場對話的念頭,有些著急,說道:“師傅,我有話要說。”
道藏臉上帶著笑意,問道:“何事?”
“我...”唐君墨吞吞吐吐,猶豫片刻後狠下心說道:“我也要學師兄那種很厲害的法門。”
說完後他便兩眼中滿是期翼,瞪大眼睛盯著那道背影。
“你這癡兒。”誰知道藏搖了搖頭,說道:“適合的才是最好的,你可明白?”
唐君墨焦急,道藏接著說道:“藏經閣中萬千法門,任你自取,難道還不夠?”
“夠倒是夠,可是...”
“勿要隻追求眼前的力量,欲行萬裏路,其目光必先長遠。萬丈高樓需砌實一磚一瓦,雖說過程艱難乏味,但所成之日站在的高度,又豈能是低矮山丘能比?”道藏開口說道。
唐君墨無言。
道藏說道:“你乃良才,我不希望你誤入歧途。若你打算以佛入大道,那便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不適合,那便不好,清楚了嗎?”
不知唐君墨聽進去了幾分,但總算是低下了腦袋,說道:“是,弟子知錯。”
道藏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退下吧。”
師兄弟三人又離開了大堂,將青燈古佛拋在身後,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道藏一臉悲憫,合十道了句佛號,不知所為何事。
滄桑而沙啞的聲音還在大堂中盤旋,不知何時場間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王河山站在道藏身後,看著賢一等人離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何事。
片刻後他轉身,滿是慈愛,看著自己這位弟子,開口說道:“青兒,你老了。”
道藏聞言身體微微顫抖,仰起頭來眼中渾濁,記起了許多往事。
“好多年沒有聽見過了,恐怕現在也隻有您還記得我的乳名。”道藏又開口,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多少年了?”
“你啊,算盡天下事,隻有對自己不關心。”王河山歎息一聲,說道:“你今年一百五十一歲,自從我撿到你便給你起了這個名字,直到你二十六歲那年開始遊跡山河,名聲初顯,我便再也沒有叫過你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