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穿長衫,因為洗滌過的次數太多的緣故而發白,看上去十分寒酸。
他的腰間還別著一塊看上去廉價的玉佩,不久前長安城剛下過大雨,無論是地麵還是出城的街道上都積了許多水,可他的布鞋依舊幹淨,讓人猜測他走路是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的手中沒有捧著一卷書,但隻要是見過他的人,都會覺得他比書生還像書生。
“你不能過去。”
王雪峰停下了步伐,問道:“為何不能過去?”
那人臉上的表情十分認真,單看神情的話,想一個私塾裏教書的固執老先生。
他沒有停頓,說道:“若你要過去,我會攔住你。”
王雪峰說道:“我要是不過去,難道你就不攔我了?”
那人停頓了一下,思考過後說道:“我還是會跟你打一架,但是打完後會邀你做客。”
王雪峰扭過頭看著身後那座號稱天下第一的雄城,沉吟片刻,如實說道:“我不敢去。”
“你知道我的性格,就算請你吃飯也會帶回我家裏。”那人接著說道:“我家在長安城外,不用擔心埋伏。”
王雪峰來長安所為何事,上道明寺所為何事,這其中的意義對整個天下都有極大的影響,自然不可能因為對方一兩句便聽勸言棄。
於是他話鋒一轉,問道:“你是個讀書人,為什麼非要牽扯進來,又是誰派你來的?”
“是我自己。”那人搖頭,說道:“當年在十萬群山中第一次與你交手便打敗,這些年一直謹記在心,因為前些日子略有所得,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試試。”
王雪峰還來不及開口,隻聽見那人自嘲一聲,接著說道:“隻是個窮酸秀才,是俗人,哪裏能完全沒有爭鬥的心思。”
“嗯,說的也是。”王雪峰點了點頭,他從雪原中出來一直南下後,這是第一次遇見熟人,便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曾經的天榜第一,這麼多年被我壓著是有些不好受,我倒也能理解,對吧,秦書恒?”
聽王雪峰的這句話,原來出現在東城外要攔住他去路的人,便是他當年一掌擊敗的天榜第一,更是那個時候朝試的文武雙魁,當今丞相門下最得意的弟子,秦書恒!
王雪峰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很平靜,沒有表現出任何得意或者嘲諷的樣子,秦書恒說道:“是有點不好受,所以今天來了。”
秦書恒掌心傳來冰涼的絲滑觸感,接著說道:“當年見你的時候,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個字,如今怎麼變了?”
王雪峰看著秦書恒手間握著的玉佩,說道:“我從小生活在雪原上,第一次進了十萬群山便遇見了你和紅果葉,這次來長安自然要謹慎一點。聽說這裏的人懂禮好客,善於交談,我隻有模仿的像,才能少露出一點破綻。”
秦書恒說道:“原來是這樣,感覺如何?”
王雪峰想了想,說道:“還不錯。”
說完這句話後場間便恢複了寂靜,不知道從哪吹過來了幾縷冰涼的冷風,激起了地麵上那些坑窪中的水紋。
在王雪峰的麵前是一座山,如果將山下的長安城形容成一座方形的蒲團,那這座山便是盤坐著的一個佛像,可以想象究竟有多麼高大。
晚上的光線很暗,但王雪峰依舊可以看清山上那座寺廟的輪廓,甚至他要是願意,還能看清門扣上咬著銅環的獅子頭像。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秦書恒,他說道:“你看我們現在也聊的不錯,要不去我家,讓我做東請你喝一杯,嚐嚐長安城特有的酒?”
秦書恒看著麵前這個打扮寒酸的秀才,說道:“不去了,我還有事。”
秦書恒問道:“當真不去?”
王雪峰做出一個迎手的姿勢,說道:“當真不去,請。”
他話中的這個請字有兩個意思。
請你離開。
或者請你出招。
秦書恒扯斷纖細的紅繩,將玉佩完全握在手中,抱拳行了一禮。
“我準備好了。”
王雪峰也照著他的姿勢,將右手掌搭在左拳上,但是看的出動作還有些不熟練。
“我也準備了好。”
話音落下,秦書恒手中空無一物,場間出現一道幽綠色的光圈,從天而降,將王雪峰圍了起來。
仔細看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光圈,而是一條綠色的蛇,那些朦朧的光僅僅是由它身上的鱗片散出,所以才給人造成一種錯覺。
這條蛇懸浮在空中,它的頭顱要有成年男子的拳頭那麼大,比起纖細的蛇身來說顯得很怪異,還將自己的尾巴銜在嘴中。
這條蛇很不尋常。
它沒有用來聽覺的器官,因為它的周圍沒有任何需要聆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