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嫂子
我和我的哥們兒開源從鄉下老家一起來元城混。混,也就是一起撿破爛。找一個建築工地的水泥管子,另一頭用編織袋堵上,就成了我們臨時的家。
那一天,開源撿到一堆爛銅線,掙了五十多元。我說,哥們,發財了,請客唄。他狡黠地笑笑,買了半斤牛肉,說還得省著點花錢,留一部分,積攢著娶老婆呢。我掂了一瓶散酒,鑽進我們的家裏,借著外麵路燈射進來的燈光,一邊劃拳,一邊喝酒。
喝到最後,開源把酒瓶摔得粉碎,然後爬出我們的家。借著路燈的光線,我看到開源的臉紅紅的。開源扭著屁股,像狼叫一樣唱歌,我敲著破水桶為他伴奏。唱累了,開源吐著酒氣說,不信咱哥們兒混不出個人模狗樣來。我望著不遠處富人區的一片燈火說,混幾年,咱們也住進那小高層。
對!開源吐口唾沫說,我要和你結為兄弟!我說咱們已經是兄弟了。開源說不一樣。他彎腰堆了一堆土,又找幾根荒草插在土堆上,說咱們八拜結交,插草為香,不求同日生,但願同日死。
開源撲通跪下。我愣一下,腿腕被他踢一腳,也跪下了。開源還要浴血為盟。他在地上摸了半天,找到一根鐵絲向手上捅。我試一下說算了吧,挺疼。他說不行。硬是捅出了血。結果手上發炎了,好幾天不能撿破爛。
我們早出晚歸,漸漸有了積蓄。開源告訴我,他積攢的錢夠買城裏娘們兒的一隻胳膊兩條腿了。開源站起來,一副指點江山的氣勢,仰天長歎說,大丈夫誌在千裏,想早日成為富人,住進小高層,不能像流浪狗一樣到處去撿破爛了,要坐地收購,讓別人為我們打工。
三年後,我們有了自己的收購公司,喝上了幾十塊錢的酒,吸上了十幾塊錢的煙,終於住進了小高層,過上了富人的日子。晚上,我們學著富人的樣子,到金梧桐歌廳玩。
我在歌廳認識了鮮兒。鮮兒也是從農村來的,在歌廳當服務員。那天,我故意把一百塊錢丟在地上。鮮兒喊我,老板,你丟錢了。我學著富人的樣子說,小意思,送給你了。
我攬著鮮兒的肩膀,把她領進我的新房。鮮兒是個陽光女孩,不僅讓我的新房充滿了陽光,還充滿了月光。晚上,我和鮮兒牽著手去喝茶,順便把開源也叫上了。
我說這是我的朋友,叫鮮兒。開源的眼睛像個二百八十伏小燈泡,賊亮。握手的時候,開源順勢掐了一下鮮兒白嫩的手指說,哇塞,這麼水靈吔。
鮮兒不高興,咬著我的耳朵說,你這個朋友咋恁下流?惡心死我了。我勸她,別在意,我的好哥們。那天開源喝醉了,杵了我一拳說,要不是老子臉上一塊疤,也找一個妞兒,比他媽的鮮兒還要鮮兒。
我去石家莊出差,住了七八天。每天給鮮兒打電話,鮮兒不接,弄得我心裏空落落的。開源也給我打電話,說他要結婚了,新娘子就是鮮兒。我一下子愣住了。
老婆是衣服,弟兄是手足,不能因為鮮兒再失去我的好朋友。我大哭一場,還是要趕回去參加開源和鮮兒的婚禮。
那一天,客人散去,開源和一襲紅妝的鮮兒來到我麵前。開源端著一個大號的酒杯說,老弟,你的鮮兒由我來照顧,我一定對鮮兒好。說完,一仰脖子,把酒杯裏的酒喝了。
鮮兒低著頭,不敢看我。
那一天,開源喝醉了。
實在忍受不了一塊美豔的肉在眼前閃來閃去,我像狗一樣逃離元城,去石家莊撿破爛。
三年後的一天,鮮兒突然站在我麵前。鮮兒抽泣著說開源的公司破產了,開源也自殺了。最後,鮮兒揉著哭得爛桃一樣紅腫的眼睛說,其實,我一直深深地愛著你。
我感覺一陣肉麻,嗓子眼像是塞滿了雞毛。我緩緩站起來,衝著石家莊的天空大喊一聲:別說了,我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