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二嫂

在元城,一聽說有人打架,家家戶戶都閂上門躲起來,害怕染上自己。比如說誰打傷了誰,打官司要你作證,大家都在一條街上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向潘還是向楊?

也有不怕的,就是東街馬二嫂。

馬二嫂正吃飯,聽到街上吵鬧,端著飯碗向街上跑,吃飯看熱鬧兩不誤。看完打架回來還繪聲繪色地向鄰居們講述,誰因為孩子把誰打得頭破血流,誰弟兄兩個因為財產分不均,誰把誰的門牙打掉兩顆。馬二嫂說得口吐蓮花,比聽評書還精彩。有一次馬二嫂正在蒸饅頭,急著出去看打架,回來把一籠饅頭蒸生了,喂狗,狗都不吃。氣得馬二哥罵她,你愛看打架學老婆舌的德行,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誰家死了人,馬二嫂還愛看出大殯。王掌櫃死了,馬二嫂跟著看,說王掌櫃一群兒子有的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有的幹打雷不下雨。馬二嫂還模仿王掌櫃兒子的哭相,讓人唏噓不已。有一個年輕媳婦尋了短見,馬二嫂前前後後跟著看,一邊看一邊流淚,說丟下一個吃奶的孩子可憐啊。臨走還掏出一百塊錢給了孩子。

馬二嫂還有一個嗜好就是看車禍。嘴裏說嚇死了不敢去,兩隻腳大老遠的跑去圍觀。經常看得忘了做飯,馬二哥回家灶清火冷,自己動手。飯做好了,馬二嫂也回來了,嘴裏一連串的慘不忍睹啊慘不忍睹,把那殘酷的場麵描述一番。馬二哥哪裏有心思聽,說你這娘們咋就喜歡看人家不幸?

看了車禍,馬二嫂一連幾天做惡夢。見到開車的就招呼,開慢點,注意安全。

有一次家裏丟了一隻雞,馬二嫂心疼得不行,上到房頂上咒黃鼠狼罵蟊賊。罵一陣子坐到地上一邊哭,一邊像誇讚功臣一樣,訴說這隻雞的勤快。街坊鄰居來勸她,依然哭得比丟了一隻駱駝還要傷心。沒辦法,隻好把馬二哥找回來。

馬二哥跟馬二嫂說,咱家才丟了一隻雞,人家二嬸家丟了三隻雞呢,二嬸你說是不是?二嬸見馬二哥衝她遞眼色,就順著馬二哥的話說是哩,是哩,俺家丟了三隻雞。

是嗎?馬二嫂不哭了,也不罵了。

馬二哥又說,福彩家丟了八隻雞呢,人家也不生氣。福彩你說是不是?

福彩見馬二哥向他遞眼色,就說是哩是哩,俺家丟了八隻雞。

馬二嫂站起來就向屋裏走。一邊走一邊擰鼻涕,還說老娘累了,喝口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