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
公元前33年的大年夜,朔風呼嘯,落了一層薄雪。元城依然酒肉飄香,歌舞升平。
這一年,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長安,劉驁即位,立生母王政君為皇後。王政君籍貫元城,娘家人都跟著沾光。先是哥哥王鳳做了大將軍大司馬,成了當朝第一權臣,接著六個弟弟都被封了侯。
位於元城北大街的王府莊園燈火通明,傳來陣陣劃拳聲。富麗堂皇的樓宇之間有一座低矮的草房,漆黑中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莽兒,去你叔父家裏討些飯菜,咱娘兒倆也不能就這樣凍餓而死啊。
王莽是王政君二哥王曼的兒子。王莽的伯父和六個叔叔都受到了皇封,出門有車,吃飯有肉,肥馬輕裘。王莽的父親死得早,沒有受封,娘倆還是過著清貧的日子。
八歲的王莽被娘緊緊摟在懷裏,聽到了娘肚裏陣陣蛙鳴。
娘推了他一把,莽兒,去吧,叔叔們念及手足,不能眼瞅著咱娘倆就這樣餓死。
瑟瑟發抖的王莽踏雪推開叔叔家的大門時,叔叔正在和家人圍著火爐喝酒。一塊饅頭落在地上,狗走過來,聞了一下,走開了。
王莽躬身施禮,說明來意。叔叔打著酒嗝說,莽兒啊莽兒,雖說你爹和我一母同胞,如今都已經分家另過了,我哪裏有多餘的飯菜去周濟你們啊。你拿上這塊饅頭,到那幾位叔叔家看看吧。
叔叔努努嘴,示意家人把剛才落在地上的那塊幹饅頭送給王莽。
王莽的牙齒咬得咯咯響,雙腿戰栗,真想把那塊饅頭遠遠地扔了,然後轉身走開。想到母親肚裏裝了一隻青蛙,王莽怔一下,拿起饅頭向外走。
那隻狗撲上來,咬住了王莽的衣服。王莽好不容易才掙脫,耳朵裏灌滿了狗叫和猜拳聲。
又到其他幾個叔叔家,小手拍紅了,拍疼了,還是拍不開緊閉的紅漆大門。王莽隻得回家,把那塊饅頭遞到母親手上。母親看了一眼扔到一邊說,我寧可餓死也不吃嗟來之食。王莽卻把那塊饅頭撿起來,擦擦土說,娘,我會讓你吃飽飯的。
天亮了,王莽來到叔叔家牆外倒泔水的水道邊,從泔水裏淘出來半碗黃燦燦的米飯。王莽把這碗米飯端到母親麵前時,母親仰躺在軟軟的穀草上,身體已經像冰一樣涼了。
安葬了母親,王莽穿著孝衣來到王家書館。王家子弟都可以在書館免費讀書的。堂弟們拉他去掏鳥窩,他不去;拉他下河摸魚,他好像沒聽見,目光粘在竹簡上不離開。有時候在元城大街上遇到耀武揚威的叔叔們騎著高頭大馬,王莽伏在地上大禮參拜。叔叔們得知這個懂事的孩子就是二哥王曼的兒子王莽時,捋著胡須誇讚他懂禮節。
在朝為官的大司馬王鳳從長安回老家元城養病來了。王鳳得的是怪病,整天屙尿在床,不停地放屁,王鳳的一群兒子都躲得遠遠的。19歲的王莽聽說了,跑到伯父床前伺候。煎湯熬藥,烹茶遞水,幾個月都沒有脫衣服。半夜裏王鳳醒來,王莽從自己被窩裏取出熱水送到王鳳嘴邊。王鳳臨死,拉著王莽的手給朝廷寫了一封舉薦信,說我王鳳有這麼賢德的侄兒,真是王家大幸。
王莽拿著伯父的信到長安投奔姑姑王政君,在皇宮做了個叫做黃門郎的官。王莽謙遜有禮,聲譽日隆,很多官員聯名上書,願把自己的封邑分給王莽。王政君自然為侄兒高興,就讓王莽做了大司馬。
王莽42歲那一年,他的兒子殺死一個奴隸。本來出些錢財就行了,王莽卻執意要兒子抵罪。元城老百姓跪地求情他也不依,親手斬了兒子。這一下王莽的名聲更大了,官職做到了攝政王。他又把女兒嫁給皇帝,成了皇帝的老丈人,連皇帝都聽他的了。
有一次叔叔們來找他辦一件事,他想報複的機會來了。話到嘴邊又咽下了,他的腦海裏冒出來一個更大的想法。這個想法他自己都害怕,但是已經欲罷不能了。
公元8年,王莽廢掉孺子嬰,建國號新,自己做起皇帝來了。
王莽托古改製,下令變法,要建一個繁榮富裕的太平天下,沒想到反而天下大亂了。王莽就讓叔叔們去討伐,結果幾個叔叔都被叛軍打死了。
公元23年,綠林軍攻破長安。王莽沐浴更衣,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一層層黃綾,是一塊幹裂的饅頭。王莽手捧幹饅頭仰天大笑,一揚手,摔得粉碎。
這時候,殺聲震天,宮門被砸開了,一群頭紮黃巾的人手持砍刀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