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三巧

天麻麻亮,鄧三巧就起來了。

孩子睡得正香,鄧三巧在孩子紅撲撲的臉蛋上叭叭親幾口,忙著把圍裙係在腰間,開始喂雞喂鴨。雞叫,鴨也叫,早就等不及了。還有奶牛,她要在收奶的老木到來之前,給奶牛擠奶。

男人在家的時候,這些活兒都是男人做,她可以懶在被窩裏,抱著孩子,貓一樣多睡一會兒。男人是讓她逼著去天津打工的。她聽人說在天津打工一天能掙百十塊。百十塊?一年就是好幾萬!鄧三巧動心了,攛掇男人也去。男人說我在家也沒閑著啊。鄧三巧有些生氣了,說家裏這些活兒,我一個人就能幹,你還怕錢咬你的手啊?你個沒出息的,就在家裏和孩子爭奶吃吧。罵得男人紅了臉,說你不嫌累你就一個人幹吧。

男人背上小包裹去天津。臨走,鄧三巧在男人臉上親一下說,好好幹,我會把家照管好的,回來有賞。說得男人心裏麻酥酥的。

喂了雞,喂了鴨,開始擠奶,兩頭奶牛哞哞叫了。鄧三巧估計收奶的老木一會兒要來,必須在老木來之前,把奶擠完。還要給東頭的梁婆子留一杯奶。梁婆子是個孤寡老人,沒兒女。雖說鄧三巧跟梁婆子不沾親、不帶故,可是鄧三巧看著梁婆子可憐,每天送梁婆子一杯奶,喜得梁婆子見人就說鄧三巧像她的親閨女。

鄧三巧的動作嫻熟,擠得奶汁子一陣歡唱。

摩托嘟嘟響,鄧三巧不用抬頭也知道是收奶的老木來了。想起老木,鄧三巧就想起那雙蛇一樣的目光,在她身上繞來繞去,讓她有些作嘔。

果然是老木。老木給摩托熄了火,趴在牆頭上看鄧三巧擠奶。

老木也想擠奶,擠鄧三巧的奶。鄧三巧的奶鼓漲漲的,孩子還沒顧上吃,要把小衣服撐破了。老木壞笑著說,喂,鄧三巧,你的奶也該擠了,我幫把手吧。鄧三巧不吭聲,老木膽子大了,單刀直入說,我可是擠奶的好手,保你舒服。

鄧三巧臉紅了,心尖子一顫,覺著身子發軟,嗓子發幹,手指抽筋一樣,打不了彎。鄧三巧心說,自己咋就這麼不爭氣呢?就罵,你個死老木。雖然是罵,聲音卻軟軟的,一點兒也不淩厲。

虧得村長來了。村長若是不來,說不定要有什麼事情發生呢。村長風風火火,像是火燎著屁股。村長先和老木搭訕說,老木,你把錢賺足了吧?老木嘿嘿笑,忙不迭地掏出香煙,遞給村長一顆說,哪裏哪裏,起早貪黑收了奶,再向城裏送,也不易呢。

村長瞄了鄧三巧一眼,像是有事兒。鄧三巧說,村長啊,啥事兒就說吧。

村長的意思是到屋裏說。鄧三巧一是忙著擠奶,沒時間,二是感覺沒啥見不得人的事兒,就說村長,在當麵說吧。村長的嘴囁嚅幾下說,三巧啊,我說了,你可要頂得住。

鄧三巧一驚,擠奶的雙手抖了一下。

村長說,你男人沾花惹草,在天津出事了,派出所的電話打到村裏,要你帶錢去贖人呢。

這一回,鄧三巧真的軟了,軟得像一條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發呆。奶牛哞叫一聲,白白的奶汁子濺了她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