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學時的那些事(1 / 3)

第一章上學時的那些事

1

確切地說,讓林子陽的生活發生蝶變的,是一個電話,電話打來時,他正在湖邊釣魚。

2

近些年,周末釣魚似乎成了林子陽的必修課,隻要天氣不是太差,手頭沒有十萬火急的事,他必定會準時出現在那個風景怡人的湖畔,或現身在城郊的水溝旁邊,垂釣儼然成為他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春日的陽光安靜地為湖麵鋪滿一層金色的波光,林子陽端坐在一個小板凳上,兩手一前一後緊握魚竿,兩眼出神地望著水麵上的浮子。一眼望去,他宛如一尊石雕。

不遠處的草叢裏忽然飛起幾隻白色的水鳥,小鳥鳴叫著撲棱棱飛向蔚藍的天空。林子陽身體前傾,兩手輕輕一抖,魚竿陡然立起來,魚竿另一端兀地從水麵上騰空躍起。一條巴掌大的鯽魚瘋狂地抖動著赤裸著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銀白色的弧線,然後穩穩地落在林子陽的手中。

他小心地把魚兒從鉤上摘下來,丟進身旁的水桶裏。桶裏頓時一陣騷動,他一揚手,掛著誘餌的魚鉤又落入水中。湖麵恢複了平靜。

這一次他的運氣似乎沒有剛才那麼好,等了許久,也不見有魚兒上鉤,浮子仿佛被人用鐵鉗固定住了似的,紋絲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依然沒有魚兒上鉤。魚兒都去了哪兒?林子陽輕輕抬了一下手,魚鉤緩緩地露出水麵,魚餌還在。他歎息一聲,下意識地歪頭看了眼旁邊的水桶,魚兒們正在水桶那狹小的空間裏遊來遊去,魚兒居然這麼容易相處!短時間內,就一家人似的相敬如賓了。若是換成人,怕不會是這個樣子,早已爭個你死我活。想到此,林子陽頓時感到魚兒真的很偉大。

剛吃過午飯,林子陽就開著車來釣魚了。車是銀白色的,喜歡這種顏色,是因為和魚的顏色一致。兩個多小時,釣了八條魚,不多也不算少。載著魚餌的鉤再次落入水中。又過些時候,仍然沒有魚兒咬鉤。

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手機的鈴聲是《怒放的生命》,音樂驟然響起。

林子陽沒有動,兩隻眼睛依然目不斜視地望著浮子,仿佛那個電話根本就與他毫無關係。這個時間是很少有人打電話來的,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釣魚的時間。若是一個電話打過去驚跑一條大魚,說不定就會被他在電話裏臭罵一通。其實,這個原因恐怕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林子陽除了釣魚,平日裏交際極少,電話也就少得可憐。

鈴聲已響了很久,似乎就要戛然而止了。這時,林子陽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忽然丟掉手上的魚竿,快速用毛巾抹了下手上的水珠,吱地一聲扯開布包的拉鏈,摸出一個直板手機,搶時間似的按下接聽鍵。

林子陽的臉上漾出了微笑,他大聲和電話裏的那個人聊起來,聊得興起時,他從板凳上站起身,一邊打電話,一邊在湖岸上走來走去。魚鉤早已被他忘在了腦後,盡管浮子已是數次上下跳動,也無動於衷。

通話的時間很長,足有十多分鍾,林子陽終於興致未盡地收起電話。他並沒有馬上回到魚竿旁邊,躑躅片刻,然後開始望著湖麵出神,目光像在尋覓著什麼似的時遠時近地掃視著清澈的湖水,臉上的表情也很複雜,有驚喜,也有憂傷,他的神情的確有一些怪異。

林子陽凝望著人工湖的對岸,許久才緩慢地回到板凳上。他揚手把魚竿從水裏撈起來,銀亮的魚鉤散發出幽幽的亮光,鉤上的魚餌已經不見了。看來,魚咬過鉤,可魚又跑了。吃掉魚餌,又能全身而退,這必定是條大魚。都是剛才那個電話,要不,咬鉤的魚已是囊中之物了。以往,凡是咬鉤的魚,從來沒有從他的手上逃脫過,今天成了一個例外。

林子陽把魚竿舉在半空,長長的魚竿變得越來越短,最終化作短短的一節。這麼早就收工回家?他的魂魄仿佛已被剛才那個電話勾了去。沒錯,他果真要回家了。

林子陽真是個怪人,他把桶裏的魚一條條放回了湖裏,桶裏隻留下三條最大的,然後把水桶拎到了車上。

3

車子銀魚一般駛進小區,在樓下停住車,林子陽拎著水桶上了樓。

剛進門,妻子吳玲就問:“這麼早就回來了?”吳玲穿著寬鬆的粉紅色睡衣,長發是剛洗過的,她婀娜的身姿像出水的芙蓉,是一副柔若無骨的樣子。林子陽衝吳玲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沒吱聲。吳玲莞爾一笑,可惜的是她那能醉死人的笑掩蓋在乳白色的麵膜裏,林子陽一點兒都沒看到。

很顯然,睡完午覺,吳玲剛做完美容,她原本就是個漂亮女子,再加上平日精心的保養和護理,顯得愈加年輕漂亮了。她轉身去了臥室,片刻後又走出來,臉上的麵膜不見了,露出一張白皙又好看的臉。

吳玲來到水桶前垂頭看了一眼,說:“怎麼這麼少?”

林子陽剛泡了一杯茶,是鐵觀音,喝茶一直是他的習慣,他深情地望了吳玲一眼,說:“不少。加上苗苗,每人一條,不多不少。今天釣得倒不少,多餘的把它們放回去了,暫且讓它們在湖裏待著,下次去再釣回來。”苗苗是他們的女兒,今年八歲,讀小學二年級。

吳玲格格地笑起來,笑聲風鈴般悅耳。她知道這種事林子陽能做出來,但她更知道這麼早就回了家,一定遇到了什麼事。但她沒問是什麼原因,她知道,如果應該自己知道的,即便不問,林子陽也會主動告訴她,不該她知道的,即便問,他也不會說出來。

吳玲輕飄飄地來到林子陽身邊,親昵地偎在他懷裏,女人所特有的幽香悄然鑽進他的鼻腔。吳玲小聲用商量的語氣說:“子陽,你是做晚飯呢,還是接苗苗去?”說完,她笑眯眯地望著林子陽。苗苗呆在她姥姥家,今天下午釣魚時,林子陽順便送她去的。

“布子、剪子、錘頭來定吧,怎麼樣?”

“不了,你燉魚的味道特別好,還是我去接女兒吧!”

林子陽輕輕地刮了一下吳玲的鼻尖,說:“你已經決定了,還來問我?”說著,他用力往懷裏摟了吳玲一下。

吳玲嬉笑著站起來,歡呼著:“接女兒去嘍。”說著,她進臥室換衣服去了。見時間尚早,林子陽打開電視機,用遙控器不停地調換著電視頻道。

吳玲換了一身淡紫色的套裙,來到林子陽身邊輕輕吻了他一下,說:“我走了,趕緊做飯吧,要不就遲了。”說完,她的高跟鞋有節奏地敲打著木地板出了門。

林子陽望著吳玲離去的背影,猛然感到身體的某個地方有了一種需求,這種生理上的需要讓他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另外一個女人的漂亮臉蛋。十年了,這個水蓮花般聖潔美麗的女人,仿佛是鐫刻在他心間的一副永不褪色的油畫,在他的記憶裏依然色澤光鮮。

他開始浮想翩翩,十多年前大學校園裏的一幕幕往事,放電影似的出現在他的麵前。

女子叫白楊,爸爸姓白,媽媽姓楊,這是她名字的由來。

白楊是林子陽大學時的同學,白楊的爸爸在省直機關上班,媽媽是大學的老師,後來調進省民政廳工作。她從小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和林子陽這些在農村長大的孩子相比,她身上擁有著一種玉石般獨特的氣質。

白楊本來長得就漂亮,外加上她小時候練過舞蹈,學過唱歌,身段又格外的優美,走路或是說話,她都是一隻人見人愛的白天鵝。每次見到白楊,林子陽都會感到心慌意亂。上大學時,白楊幾乎迷倒了係裏的所有男生。

林子陽看來,白楊要比電影上的那些女明星漂亮多了,唱歌也比成了名的女歌星要好聽得多,她沒報考“北京電影學院”真是可惜了。林子陽始終以為,白楊比他最喜愛的一個電影女明星還要漂亮許多。

林子陽和白楊在同一個班,並且兩個人的座位就在咫尺之間,平時白楊經常湊到林子陽跟前問這問那,偶爾還會主動約他到操場上打羽毛球。每次兩人獨處的時候,林子陽心裏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像風中的羽毛輕輕地飄來飄去,這種漂泊不定的感覺,在他看來真的很美妙。

剛入學不久,林子陽就知道,他已經喜歡上了白楊。可是,他又非常清楚,即便是拋開家庭條件不說,隻是從其他方麵而言,他和白楊也是相差十萬八千裏的。在他眼裏,白楊永遠都是可望而不可即。

確切地說,盡管林子陽對白楊已經愛到了骨頭裏,可是他對白楊從來都不敢有半點兒非分之想的。白楊是林子陽心中的女神,是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女神。

有一次,全班同學周末到郊外爬山,近午時分,同學們走散了。事也湊巧,林子陽和白楊兩個人在半山腰相遇,於是兩個人一路同行,結伴遊山。白楊像一隻白色的山鳥,一邊走一邊說笑,平時也愛說笑且還很有幽默感的林子陽卻是啞了火,他的胸口像藏了一隻不安分小兔子,一陣怦怦亂跳。

白楊之前來過這個風景區,路比較熟,她走在前麵,林子陽在後麵,白楊黑亮的秀發在他麵前飄來飄去,他的心河禁不住蕩起陣陣漣漪。中午時分,兩人找了塊平整的岩石,取出各自攜帶的食物和水,一起吃午飯。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宛如兩個結對出行的戀人,白楊把一根刨了皮的香腸,遞到林子陽麵前。他的臉頓時紅了,遲疑片刻,還是把香腸接在手裏。那一刻,兩個人的目光咚地撞在了一起,林子陽的臉紅到脖跟兒,白楊的臉上也泛起一輪紅暈。

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呀!可是,林子陽卻沒有向白楊表白,他並非是一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而是,他始終以為自己配不上白楊,即便是白楊一時頭腦發熱意外地接受了他,最終兩個人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白楊是長在省城的金枝玉葉,然而他不過是小村子裏出來的泥孩子。

吃過午飯,兩個人走了沒多久,就迷了路。白楊用白嫩的手不停地輕拍額頭,怎麼也想不起來時的路。林子陽看到白楊紅潤的臉頰上洇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於是他也有些著急了。那個時候,同學們還沒有手機,迷了路要想和別的同學取得聯係的確有些困難。更讓人擔心的是,正是多雨時節,從上午開始天空就陰沉沉的,暴風雨隨時都可能來到,若是天黑前下不了山,暴風雨來臨後,一旦遇到洪峰或是泥石流,就會有生命危險。去年這個時候,就曾經有幾個驢友在這裏出過事。

泉水在山澗裏緩緩淌過,發出叮咚叮咚的響聲。山峰聳入雲霄,樹木枝繁葉茂,腳下雜草叢生,密密匝匝的樹葉遮天蔽日,曲曲折折的山路總也沒有盡頭……

林子陽有些急了,用懇求的語氣,說:“白楊,你再認真想一下,到底該走哪條路?”白楊眨巴著眼睛,看了林子陽一會兒,做了個鬼臉,說:“我是個不合格的向導,真的想不起來了?”林子陽搖了搖頭,苦笑一下,說:“別怕,我們能走出去的!”說完,他猛地一揮手,就順著一條羊腸山路向前走去。白楊見了,也快步跟上來。

他揮手的動作很誇張,故意拿出一副很男人漢的樣子。

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在山林裏轉來轉去,直到傍晚時分,白楊才猛地一拍腦袋,說:“哎呀,我想起出山的路了!”林子陽興奮地跳起來。

頓時,白楊腦袋裏安裝導航儀似的,繞過一道道山梁, 終於找到了下山的路。然而,就當他們找到出口的那一刻,林子陽卻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心裏忽地沉悶起來。他猛然覺得剛才和白楊無頭蒼蠅似的在山林裏撞來撞去的感覺居然好得出奇,他倒想這樣一直走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的,即使遇到什麼不測,隻要有白楊和他在一起,他也知足了。

白楊在前,林子陽在後,兩個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在山口處碰到了班裏的其他同學。說來也巧,同學們剛乘坐上回學校公交車,天上就下起了暴雨,狂風卷著豆粒大的雨珠鋪天蓋地而來,整座城市刹那間變作白茫茫的一片。

林子陽暗自慶幸及時出了山,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於是他心存感激地瞥了白楊一眼,然而,白楊正坐在車廂的角落裏,有心事似的低頭不語。她並沒有注意到林子陽。

這件事過後沒多久,一個爆炸性新聞在係裏傳開!白楊居然和陳牧天確立了戀愛關係。

聽到這個消息,林子陽的胸口猛地難受了一下,接下來是一陣鑽心的疼痛。可是,過了片刻他又有些不以為然了。陳牧天其貌不揚,也是來自農村,不管是家庭背景,還是長相才貌,比林子陽都要差一截,白楊會看中他?即使把林子陽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件事會是真的。謠言,一定是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