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學時的那些事(2 / 3)

第二天,在去餐廳的路上,林子陽遇到陳牧天,便向他證實這一消息,兩個人都是海州人,家雖離得遠了點,也算是老鄉,又是無話不談的好哥們兒。陳牧天春風滿麵,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阿爾卑斯”牌的奶糖,笑著說:“和白楊的事,終於定下了!這是喜糖。”林子陽愣愣地把奶糖接在手裏,胸口像是被掏空似的,一臉木然地看著林子陽走遠,竟然忘記了向陳牧天表示祝賀。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林子陽還是不相信這件事是真的。他以為陳牧天是在吹牛,他不可能追到白楊,白楊的眼光多高啊!別說是相貌平平的陳牧天,怕是係裏的帥哥富二代,白楊也不會瞧他們一眼的。他本想找到白楊去求證一下這件事的真實性,可他沒有勇氣去問白楊。

直到有一天,林子陽親眼看見,白楊和陳牧天手挽著手親昵地漫步在校園的甬道上,他才信以為真。自此之後,一連幾天林子陽仿佛吃多了酸葡萄似的,整個腹腔都淌滿了酸水。

過了些時間,林子陽的心情才算平靜下來。他以為,白楊和陳牧天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目前兩個人之不過是相互玩玩而已,別的暫且不說,就說白楊爸媽那一關怕是過不了。想到這些,林子陽鬱悶的心情才有些好轉。盡管如此,他每次看到陳牧天和白楊成雙成對地出現在校園的花前月下,心裏都有一種酸酸麻麻的感覺。

有一天,要好的哥們兒毛頭喝醉了酒,忽然一把拎起林子陽的衣領,用已經無法打彎的舌頭說:“子陽……你知道牧天是怎麼追到……白楊的嗎?人家靠的是鍥而不舍……以前白楊對你那麼好,你……簡直棒槌一個……”毛頭個子比林子陽矮了一大截,又長得像個猴子,若不是借著酒勁,給他一個膽子,也不敢揪住林子陽的衣領。

林子陽雖然也喝了酒,可他喝得少,心裏一點都不糊塗,他猛然想起那天在山上迷路的事,是啊,那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呀!他和白楊單獨呆在一起那麼久,卻連句表白的話都沒說。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確太懦弱!從那一刻開始,他後悔得腸子都一寸一寸地變青了。

事情的發展卻不是林子陽想的那樣。陳牧天不僅順利地過了白楊爸媽那一關,畢業後,白楊還放棄了在省城工作的機會,主動跟隨陳牧天回到海州市。回海州的除了他們倆,還有林子陽。

陳牧天和白楊分到海州市的城北區工作,而林子陽則去了市農業局上班,雖然三人同在海州市,相距卻兩百多裏路。

既然陳牧天能追到白楊,自己一定也能!林子陽自信他不會輸給陳牧天,怪隻怪自己該出手時沒有出手。錯過白楊,對林子陽來說,是個遺憾,也是他心靈上永遠的痛。

4

林子陽燒菜是具備一定專業水平的,尤其是做魚,燒、炸、烹、燉,各種做法都精通。近年來,他釣的魚不計其數,這些魚大都是他親自下廚烹飪的,吳玲別的菜燒得還不錯,可是很少做魚,她聞不了那股腥味。林子陽從電腦上幾乎搜到了所有的做魚的方法,清蒸魚、水煮魚、家常魚、麻辣魚、紅燒魚等,這些魚的做法他都了然於心,每道菜他不僅做得有模有樣,味道也十分鮮香、地道,每次出鍋,吳玲和苗苗都會對林子陽大加讚賞一番。

有時候,吳玲常開玩笑說:“子陽,要不咱開個飯館吧,就叫‘鮮魚館’,怎麼樣?”每次林子陽都是連聲說好。不過是說說而已,他知道開飯店的辛苦,他不想活得太累。

林子陽做了苗苗最愛吃的“家常鯽魚”,色香味俱全的魚兒剛一上桌,門鈴就響了,吳玲回來了。

門一開,苗苗就像一隻小燕子撲向林子陽,把女兒摟在懷裏,他的臉頓時笑成一朵花。

苗苗已在姥姥家吃過晚飯,看來這道美味佳肴隻有林子陽和吳玲享用了,兩個人在飯桌前坐下來。苗苗坐在沙發上專心地看起動畫片,是正在熱播的“虹貓藍兔”。

吳玲像隻百靈鳥,什麼時候都是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一邊吃,她一邊談論著東家長西家短。要在以往,林子陽的話語也不會很少,可是今天他卻沉默不語,隻顧埋頭吃飯,似乎在吳玲麵前他隻有聽的份兒。

也許是吳玲累了,也許想再換個話題,她終於把嘴巴用到了吃飯上。

見吳玲不再說話,林子陽瞅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開了腔,說:“今天下午陳牧天給我打電話了。”吳玲的兩隻眼睛閃動長長的睫毛,吃驚地說:“堂堂的副區長,大忙人,怎麼有時間給你打電話?”林子陽翻了一下白眼,沒吱聲。話說到了這節骨眼上,一般情況下,他都是要賣一下關子的。

上大學時,林子陽是班裏的體育委員,白楊是團支部書記兼文藝委員,陳牧天是學習委員,三人都是班幹部,彼此間也是要好的朋友。畢業後,讓他想不到的是,上學時名不見經傳的陳牧天,十年間居然成了城北區的副區長,名副其實的副處級幹部。然而,林子陽如今卻隻是市農業局的一個副科級科員。

相比之下,兩個人不管是從級別上,還是從職務的實用價值及發展前景上,林子陽都是和陳牧天有著天壤之別。雖說兩個人相距較遠,可畢竟都在海州市,剛畢業那陣兒,陳牧天經常到林子陽這裏玩,有時還和白楊結伴而來。那時,經朋友介紹,林子陽已經和吳玲談起了戀愛,因此,吳玲對陳牧天和白楊兩個人還是比較了解的。

見陳牧天如同開花的芝麻節節高升,吳玲經常當著林子陽的麵,拿陳牧天說事,也難怪,哪個女人又不想自己的老公能出人頭地呢?可是,林子陽的心思全在釣魚上,麵對吳玲的奚落,甚至是挖苦諷刺,他表現得超乎尋常的淡定。

吳玲似笑非笑地用手點著林子陽的腦門,說:“你看人家陳牧天,你倆可都是一個班的同學,人家從科長到局長,又到副區長,真有本事,難怪他在大學裏就把白楊這麼優秀的女孩子追到了手!再看你,就是廢物一個!既升不了官,也發不了財,跟了你這輩子算是倒了黴!”

吳玲的話已經夠刻薄了,按說她這些連損帶挖苦的話,作為一個男人,通常情況下是很難吃得消的。可林子陽就不以為然,滿臉是一副不屑的神情。他心裏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反正他表現得是超級的大度,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

林子陽的臉上自始至終都在笑,是那種玩世不恭的笑,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牧天誌在升官發財,我追求的是玩樂。人各有誌,懂吧?”說完,他轉身來到電腦前,又把心思用在了玩遊戲上。任憑吳玲把嘴皮說破,他也不再理會。時間久了,吳玲拿他也沒辦法,也就隨他去了。

一聽林子陽說今天下午陳牧天給他打了電話,吳玲知道林子陽釣魚早回了家,一定是因為這個電話。她當然想快點知道兩個人在電話裏說了些什麼,可她就是不主動去問林子陽,她太了解林子陽了,隻要不再去理會他,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事情說出來。

真是知夫莫如妻,果真幾分鍾過後,林子陽喝光小花碗裏的最後一滴米粥,說:“吳玲,前些天陳牧天一家人去省城,他和白楊一起看望了董老師,他說董老師頭上都有白發了。唉,她才四十多歲啊!時間可真是殺人的軟刀!眨眼工夫,畢業都十年了……”說到這裏,林子陽停住說話,兀自一聲聲地歎息起來。

吳玲知道,林子陽所說的董老師是他的班主任董梅。上學時,董梅對林子陽特別好,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對林子陽都特別關照。林子陽家在農村,那時生活比較困苦,董梅在經濟上給了他很大幫助。

上大二時,林子陽的母親得了重病,是癌症,在醫院查出來時,已經是晚期。母親一再堅持放棄治療,家裏除了幾畝田地再無別的收入,供林子陽讀大學家裏已經有些力不從心。若是僅僅為了延緩生命把為數不多的錢無謂地丟進醫院,林子陽就可能因此而無法完成學業。

林父權衡再三,含淚應下老伴的要求。可以說,林子陽的母親是不治而終的。所有這些,在省城讀書的林子陽並不知道,直到母親即將離開人世的前一天,才接到母親病危的電報。到家時,母親已奄奄一息,可是,見到林子陽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睛忽然亮起來,顫抖著幹癟如枯枝的手,拉住已哭成淚人的林子陽,幹裂的嘴巴一張一合。

盡管林子陽把耳朵已經貼到她的嘴巴上,可他還是沒有聽到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他兀地感到母親拉著自己的那隻手,像一塊冰涼的鐵塊掉了下去。林子陽喊啞了喉嚨,哭幹了淚水,還是沒有留住母親離去的腳步。

這件事過後,林子陽陷入極度的悲痛之中,雖然在人生的旅途中每個人都不得不麵對與親人離別的殘酷現實,可是,麵對母親的過早去世,林子陽受到的打擊的確太大了。悲痛欲絕的他,一度對生活失去信心。那段時間,他的情緒非常低落,做事也表現得很極端。董梅知道這件事後,在各方麵給了林子陽慈母般的嗬護和照顧。在董梅的幫助下,林子陽終於從悲痛中振作起來,他重新找回了生活的自信。

因此,林子陽對董梅有著很深的感情,他曾經不止一次地當著吳玲的麵說,有機會一定到省城去看看董老師。這句話林子陽說過多少遍,吳玲記不清了,但是她唯一記得清的是林子陽一直沒有找到去省城的機會。

吳玲一邊收拾餐桌上的碗筷,一邊埋怨道:“從我認識你那天起,就說去看望董老師,如今苗苗都這麼大了,你也沒能看到董老師的麵!你呀,就會隻說不做,難怪你一事無成。”

林子陽兩手合一,端坐在餐桌前,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吳玲剛才的一番話他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沉默片刻,林子陽又說:“陳牧天在董老師那裏,還打電話約來在省城工作的同學,沒想到連省城周邊的同學也聞訊趕來,居然一下子湊了十多個人。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一商量,決定搞一次同學聚會,畢業都十年了,聚一聚也是很有必要的,聽說其他班級的畢業十年同學聚會活動都已經完成了。這件事董老師非常支持,於是大家就把畢業十年同學聚會的有關事宜商定了下來。”說這些話時,林子陽的臉上流露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與激動。

吳玲已收好餐桌上的碗筷,她閃動著明亮的大眼睛,急切地說:“子陽,你不說我倒忘了,昨天中學的同學打電話過來,說過些天也要搞同學聚會。唉,據說我們班有的同學現在都是董事長了!這麼多年下來,咱也沒混出個名堂來,見了當年的老師和同學這張臉可往哪裏放啊?仔細想想可真是夠悲催的。”

林子陽靜靜地聽著吳玲說的話,沒有吭聲,他心裏明白,吳玲的話表麵上是說她自己,實際上是在奚落他呢。作為女人來說,講的是“夫貴婦榮”,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女人即使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工作,待在家裏做專職家庭主婦,隻要老公有權有勢,或是腰纏萬貫,在別人眼裏這個女人也是不容小覷的。要不怎麼說,女人是男人的影子呢。男人高大了,影子自然也會讓人另眼相看。

窗外已經暗下來,月亮升在半空,小區內的路燈已經亮起,散放著橘紅色的亮光……

天花板上的圓形白熾燈發出柔和的白光,把吳玲那張白皙的臉照得愈加白亮,溫潤如白色綢緞泛著月光般的光澤。乳白色的大理石餐桌上殘留的魚的餘香,早已散去。

林子陽在餐桌前愣愣地坐著,吳玲收走碗筷,廚房裏響起急促的洗鍋涮碗的聲響……

林子陽沉默不語,隻顧拿一塊抹布在餐桌上抹來抹去。他抹桌子的方式很特別,抹布在桌麵上反反複複地劃著圈,顯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廚房裏安靜下來,吳玲從裏麵走出來,一把搶過林子陽手中的抹布,說:“別再抹了!唉,我跟你商量件事,咱倆馬上就要參加同學聚會,別的不說,就咱那輛破車,本來就是國產車,買的時候就是二手貨,若是把它開到老師和昔日的同學麵前,可是夠寒磣的。咱們換輛新車,你看怎麼樣?”

表麵上看,林子陽是很淡定的樣子,其實,他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畢竟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七尺男兒啊。同學聚會就在眼前,昔日的老師和同學們即將見麵,以前同學們在大學讀書的時候,相互間並未有什麼的差別,一樣的環境,一樣的吃住,可是十年間大家都發生巨大的變化,人和人之間,不管是地位和身份,還是家庭和生活狀況已是天壤之別。在學校時他大小算是個班幹部,在係裏也算得上是活躍分子,還擔任著學生會體育部的副部長。

時過境遷,十年的時光飛速而去,小時候,三十歲在他眼中,就仿佛是遙不可及的山峰,離他遠著呢。可是,轉眼間他已是輕舟已過萬重山一般過了而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