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垂休叉過話頭,道:“雲卿還不給貴客行禮?”
雲卿落落大方,深施一禮:“小女子穆雲卿,見過諸君。”
雲卿的一雙眼眸猶如夜空中的星星般明亮,那一汪狂野的碧水,令人怦然心動,欲望之火在熊熊燃燒,隻要將眼前的尤物收為禁臠方才甘心。是的,就是那種感覺:在網路上漫遊,看到好東西,收藏了。
陡峭的山峰,纖細的蠻腰,修長的美腿,鱉犢子玩意,這一雙大長腿真給勁啊!
崔垂休道:“雲卿幼年來到京師,入宜春院為內人,學習音樂舞蹈,乃梨園翹楚,深得聖人歡心。叛軍入城,搜索甚急,雲卿輾轉入菊園,如此絕妙佳人,崔某不敢獨擅,諸君有意,但請明言。”
“一百貫,”房孺複道,“子建喜歡,我就買來送給他,你們不要跟我爭。”
蕭複微微搖頭,說道:“二百貫,我有大用處。”
“良辰美景,不能無酒,煩請主人拿酒來。”韋倫道,“三百貫,我要自用。”
幾番叫價,最終達到駭人聽聞的一千三百貫,勢力不濟的房孺複極為惱怒,雲卿為客人倒酒的時候,也不知是何緣故,紅玉杯突然滑落,灑了房孺複一身,房孺複一巴掌將雲卿打倒,好像還沒解氣,還要再來幾下,宋玉距離最近,連忙拉住,道:“這是作甚,何必拿一女子撒氣。”
房孺複竟然說道:“你難道是看他們幾人比我有錢,想跟了他們不成?哼,我們房家……”
宋玉赧然一笑,道:“這是從何說起,我有話跟你說,快隨我來!”
房孺複臨走,還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似乎失去穆雲卿不足為憂,得到宋玉正足歡心。
張延賞剛想阻攔,崔垂休示意不必,待到兩人走遠,閃進一個涼亭,這才說道:“混賬東西騙喜歡那個道道,此次……”
還未說出下文,隻聽一陣鬼哭狼嚎。呼喊聲極為淒慘,間或夾雜著幾聲有氣無力的“救命”,這邊張延賞大笑道:“宋大膽果然不負大膽之名,連京城六少都敢打。哈哈,有趣,痛快!來來,與諸君痛飲!”
京城五少也不管另外一人的死活,連飲三杯。蕭複砸吧砸吧嘴,道:“奇怪,難道崔兄有先見之明?純正西域紫液瓊漿,絕不是河東汾州的地產貨色;至少貯存了三十年以上,我記得上次喝到紫液瓊漿還是三年前,崔兄忒摳門,唉,今天不知有何喜事讓你拿出它來。”
杜佑細細一品,驚道:“若不是履初提醒,我竟糊塗下去了。嗚呼呀,好酒好酒啊!”
韋倫急忙叫來小廝,道:“快取三勒漿來,要汾州今年釀的三勒漿。”
拿來三勒漿,韋倫杯中留三分之二的紫液瓊漿,再倒入三分之一杯的三勒漿,搖三搖,嗅三嗅,臉上現出無限滿足的神色,道:“蒼天啊,雲卿啊,有此物長伴一生,我願足矣。神馬浮雲,家族浮雲,官爵浮雲,富貴浮雲,統統浮雲。”
幾人大笑,崔垂休仰天長歎:“找個沒人的地方,把我當驢殺了吧!我實在是不願看到此人糟踐可愛的紫液瓊漿啊!”
“牛嚼牡丹!”
“暴殄天物!”
“幾位這麼說有些言過其實,”宋玉輕快地走來,身上一塵不染,臉上開心地歡笑,“他的嘴,他的舌頭,他的胃口,他就喜歡這樣,他就滿足於此,你能怎麼地吧?韋兄,我挺你,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不能為了別人的話,改變可以的嘴不是?”
韋倫邂逅知音,大快平生,和宋玉平分了杯中美酒,一聲清脆的撞擊,也不管主人如何心疼紅玉杯,大口飲了,連道兩聲:“好酒,好酒啊!”
宋玉笑著坐下,道:“幾位千萬不要用如此崇拜的目光看我們,我們隻不過比你們多領悟了一種味道而已。”
四人大笑,蕭複道:“子建妙人,今天折了我們京城六少的麵子,如何賠罪?”
“一人一盒火柴,再多就沒有了。”宋玉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小氣,“我剛被派了皇差,一個月之內要交一萬火柴,也就是你們幾位麵子大,還能擠出五盒,別人,我去!”
五人異口同聲道:“我呸!”
就連引為知己的韋倫都立即反水,宋玉無奈地說道:“蒼天啊,雲卿啊,能不能告訴我?難道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朋友?”
笑罵幾句,稍微喘口氣,張延賞道:“宋玉一怒,孺複除名,從此京城六少隻餘其五也!”
崔垂休道:“張兄沒喝幾杯卻是醉了,現在不是正好六人?”
眾人一愣,六少之四瞧著宋玉的眼神頓時不同,宋玉連連告饒:“我說幾位貴人,咱們不待這麼玩的,會死人的。宋玉年少德薄,家裏有上頓沒下頓……”
“想吃什麼到酒八仙拿就是了!千萬不要見外。”崔垂休豪爽地許諾。
“我自小養成了習慣,衣服都是自己洗,做不得公子大少。”
韋倫也很仗義:“我送你十個丫頭,十個小廝,連帶賣身契都給你,他們都是經我韋家多年,知上下懂進退,既體麵又乖巧,就這麼說定了。”
“我宋家除了叔祖一人做過宰相,沒出過像樣的人物,叔祖家那幾位叔叔,都是丟人現眼的貨色……”
蕭複立即為之籌劃:“你先娶了我的外甥女,然後由我蕭家出麵,給你弄個出身,要不了幾年,先封你祖宗八代。”
那幾位都不幹了,道:“履初忒不地道,揀我們便宜。”
蕭複大言不慚地說道:“你們不願意,咱們可以各論各的,不過子建還是要叫我大舅的!”
哄鬧一陣子,宋玉被堵死了所有的出路,似乎隻能做京城六少了。笑過鬧過,宋玉並未當真,京城六少並不是那五位同意誰來,誰就可以走馬上任的,宋玉覺得自己的條件相差實在太大,根本就不可能嘛!
而後,杜佑與張延賞圍棋手談,宋玉和崔垂休觀戰,韋倫、蕭複和雲卿閑聊梨園趣事,自得其樂。
棋未行,先座子,占據對角星位後,張延賞執白棋先行,“啪”地敲在天元上,杜佑不為所動,經營邊角,徐徐而行。宋玉前世酷愛圍棋,大學期間除了和青兒卿卿我我,就是下棋。棋藝水平還湊合,在聯眾上麵能混個三千四百多分,上到三千五之後很快就被揍下來,卻也掉不下三千四。來到唐朝,除了楊貴妃、李白、杜甫等有數的名人之外,還有一人宋玉最想一見,那就是最早提出圍棋十決的唐朝圍棋大師——王積薪。按照史書記載,王積薪現在應該跟隨皇帝李隆基去了巴蜀。途中應該還遇見了兩位圍棋超級高手——姑嫂二人,成就了一段圍棋佳話。
圍棋十決至今還在深深地影響著下棋人的思維,似乎還沒有人提出更具有價值的圍棋理論,可見王積薪的高明。
崔垂休在宋玉耳邊悄聲道:“兩位先後跟王翰林學過圍棋,君卿與其師手談,互有勝負。”
剛想到王積薪,崔垂休就提到了此人,眼前兩位還都是王積薪的學生,哎呦,不穿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進行到四十餘手之後,宋玉隻能看個大概,不能盡知其中妙味。盡管如此,還是坐在旁邊,聚精會神地看著。
中盤激戰,杜佑厚積薄發,先前閑招成妙手,死灰複燃,一番折衝下來,將張延賞的攻擊盡數化解,張延賞的白棋實空幹不夠,隻得認輸。
日落前,聚會結束,崔垂休將幾人送走唯獨留下宋玉,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