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蒼梧之山的塵生回到了空空山。
那裏是他的家,是他的根。還有她曾經留下的痕跡。
他撫摸著大門前石柱上有些模糊的刮痕,聲音有些哽咽:“九兒,我喜歡你。”九兒是他刻上去的,而我喜歡你則是九兒的筆跡,他怎麼會認不出來,那是他教她寫的字。哪怕過了那麼多年,連石柱上的漆都開始脫落,可那份情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發清晰。
那是他們之間的秘密。就算是墨白,也不曾知曉。
可是如今?她還記得嗎?
他自嘈地笑著,這是做什麼?明明說好了要成全他們,祝福他們,為什麼還會覺得難過呢?於是他舉起了自己的手,想要抹去那些痕跡,抹去他們彼此相愛的痕跡,抹去她留在他心裏的痕跡。
可那雙手無論如何就是怎麼也下不去,哪怕隻挪動一分一毫。
“既然不想忘,又何必強迫自己呢?”身後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他循聲望去,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既然放下了,有些東西就不該存在。”
“那為何你下不了手。”無念無奈地摸了摸下垂的胡子,“若你真的放下了,又何必執意要抹去這些痕跡呢?還不是怕看到它,心中再起波瀾。”
“或許你說的對。”塵生自嘈,“終究我還是放不下她的。”
“肯為悅己付出一切的人又何止墨白一人。為什麼你不告訴她呢?”無念不住地搖著頭,似是有些懊惱,“當日你們三人將魔星後卿打敗後,原以為本無後顧之憂,可是卻沒想到中了後卿的圈套。悅己體內本就聚集了後卿的全部力量。後卿死了,卻將一己之魂留在了她的體內,隨時準備著奪取悅己的力量伺機複活。若不是你及早發現,並將悅己體內的力量轉移到了自己的體內。怕是如今悅己早就爆體而亡了,又如何來的成全二字……”
“別說了。”無念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塵生打斷道,“這本就是我欠悅己的。”
“可你搭上的卻是萬劫不複。”無念抹了一把眼淚道,“師兄,你這又是何必呢?”
“無念,如今看到她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而我,這樣也好。”塵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把空空山治理的很好。我很欣慰。”
“師兄!”
“我會離開空空山,到處走走看看。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我行走江湖,除暴安良去了。”
有人問起?無非指的是悅己和墨白。
無念無奈地點了點頭,他的用心他又何嚐不明白呢?無非是怕他們二人得知真相,心生愧疚罷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塵生望了了一眼道觀內,歎息一聲:“妙生,可有回來過。”
“沒有。怕是已經逃跑了。”
“若是……”話到了嘴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時至今日,他若還不明白這幾世的糾葛是怎麼回事,也枉為修行之人了。
即便是從小一起長大,他也不能夠原諒妙生的所作所為。不過這一切的根源還不是因為他自己嗎?
若是她得知自己死了,怕是也會死心了。
“若是見到她,將她軟禁起來,告訴她,我已經死了。”
“是。”
塵生離開空空山遠比無念料想的更快,臨別之時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傳遞了一塊玉佩。
“這是?”
“算是當年的定情之物,於我留著也無所用處了。既然空空山是我的家,想來還是留在山裏吧。”
“不帶在身邊,留個念想?”
“不了,我怕暴斃之時,它也跟著消失。”
說來還是舍不得它有半分半毫的損壞,無念感慨萬分。看著塵生離去的背影,他忽然想起曾經他也在山門前無數次看過這樣的背影,無數次目送著他離開。隻是這次不同的是,心中再也沒了那種期待他早點回來的心情,因為他知道,塵生再也回不來了。所以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他才默默轉身,抹了一把眼淚。
塵生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當初與九兒相遇的那個青樓,如今已然變成了一處客棧,還有振國將軍府,也幾經周轉,變成了尋常人家的宅子,不過時常聽說這裏鬧鬼,他以為是妙生作祟,於是在房頂是潛伏了數日,最後卻隻抓到了一隻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