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夜回到宿舍,床頭那張鐵架床發出輕微的吱呀吱呀的響動。我不用猜,知道那張床上的同事帶老婆來了,他們夫妻倆一個星期難得聚一個晚上,都是他老婆廠裏放假才過來。曾經有同事叫他們去外麵開十元錢的房,但是他們舍不得,因為家裏還有兩個孩子要讀書。他們夫妻倆又在半夜裏做著怕別人知道的房事,沒有男人的聲音也沒有女人的聲音。我一個咳嗽,床輕微的響動停止了。我又睡不著了,對麵那張床上的小夥子也醒了,他朝我一臉的壞笑,他的嘴巴很邪惡地朝那張響動的床努了努。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再去驚動那對可憐的夫妻,他們的鐵架子床隨後又輕微地響動起來,夜已深,深得我也支撐不起眼皮。
夜是如此深重!
第二天早上,我天一亮就起來,精神抖擻地跟顏經理整裝後開著老板借給我們使的大奔去慧科迎接看廠的考察組。
顏經理開著大奔滿麵春風地對我說:“平仔,你這次終於出息了,老板借大奔給你還派我做你的司機,你小子好好幹,將來自己也買一輛大奔開開。”
我幾年前就拿到駕照,在車行沒少開車,後來到廣州做生意我買過一輛二手麵包車做運輸工具。我從來沒有開過大奔,止不住手癢癢地說:“那你讓我來開,誰要你做我的司機。”
顏經理哪能讓我開大奔,他平時開他的破比亞迪路不顛人車顛,今天他有幸開陳剝皮的大奔,他怎麼可能不好好過一把癮。
我鄙夷地說:“你就是一個狗腿子。”
“你怎麼說話的。”顏經理急了。
我懶得再理他,把頭朝車窗外望去,這繁華的工業區,一座座工廠密密匝匝的,這是一個世界,一個沉默的隻有機器響聲的世界。
慧科是一家大型電子廠,光生產樓就兩排開去好幾棟,整個工業園區此時機器嗡然一片。我跟顏經理開著大奔駛到慧科辦公樓門前停下,從大奔裏一走出來,我那個自豪感的神氣油然而生。這次迎接慧科考察組,我是主角,陳剝皮在廠裏候著他們,顏經理是我的配角。
我和顏經理見到馬磊帶著一組人員走過來,我趕緊把膝頭彎一變,矮下去對他們一一點頭哈腰一一雙手握一握他們的手。
我不停地點頭哈腰地笑著說:“您好!幸會!幸會!”
“撲哧!”
突然一個小姐在我麵前笑起來,我的臉止不住紅了。這小姐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身慧科高管製服,脖子上掛的廠牌上寫著左秋燕,采購部主管。沒想到這麼秀氣的小姐居然是一位采購部主管,這讓我不由得對她油然起敬。
左秋燕主動上前對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笑著說:“您好!顏先生,我叫左秋燕,幸會,幸會。哈哈——”她居然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