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乘客們思家心切，鄉都回了，家就在近尺，哪還在車上呆得住，大家三五成群熱熱鬧鬧地說著茶陵方言，提著大包小包下車朝車站大門口走去。
此時寒風刺骨，還下著小雪，秋燕像小女孩一樣興奮地說：“顏平你快看，下雪呢。”
我跟她都雙手不空，都提著大包小包，我笑道：“喜歡雪嗎？”
秋燕朝我笑道：“喜歡。你呢？”
我笑道：“喜歡。”
跟我和秋燕一般的年輕情侶也有幾對，他們跟我和秋燕一樣說普通話，現在南北通婚，找到自己所愛的人哪兒都可以結合。
“老鄉去哪裏？坐車吧。”
……
一到車站門口，一群摩的司機和出租車司機圍過來，一個個凍得清水鼻涕直流，滿口的家鄉話，我有四年沒回老家，這一聽還乍是暖心窩子。我上車時跟我父母通了電話，我父母叫我帶著老婆千萬路上小心，到了縣城千萬不要亂坐車，現在好多壞人把人拉到半路上搶光。
如今農村一點都不太平，到處是賊，偷雞摸狗，有什麼偷什麼，整個農村社會的治安令人很不安。我有四年沒有回來，感覺跟家鄉有了隔世感，又聽到父母在電話裏說家鄉治安很差，委實不敢帶著秋燕搭夜車回去。
再說我身上還帶著七萬多塊錢，雖然都存在卡內，但是還是感覺壓力巨大，仿佛四周全是賊的眼睛在盯著我似的，我不由得把臉板得死死的，誰問我要不要車，都一律冷臉處理。
秋燕跟著我走出車站大門，止不住哈哈直笑。
我問她：“你笑什麼？”
“你看你這樣子。”秋燕學我的樣子做了一個冷臉表情，把我也逗樂了，原來我那冷臉表情有那麼惡劣。
車站門前是一排寬大的馬路，有一排夜市攤檔沿著兩邊路一字排開而去，一律的大棚格局，這我早就知道，我以前在縣城跟哥們玩時常光顧這些攤檔，晚上十點開檔，早上六前收檔。
那些老板一有長途客車進站，就都打著嗬欠圍過去熱情地叫遠方回來的遊子：“老鄉呷點東西再走吧。”
這熱情的語調，仿佛親戚請客似的。
我問秋燕想不想吃點什麼，一路上她擔心吃東西會嘔吐，還沒有吃過什麼，連飲料都沒怎麼喝，因為這大冷的天喝飲料最容易來尿，長途客車上最麻煩的事情莫過於女人尿急開不了口又方便不了。
秋燕想吃一碗雲吞，這是沒有的，這種攤檔隻有一些炒粉、湯粉、米豆腐，最多還可以炒點田螺下酒。
秋燕是邵陽人，她當然吃過米豆腐。我們倆都要了一碗米豆腐，坐在桌下有煤爐的桌前吃起來。這米豆腐搞得不懶，熱氣騰騰又辣又爽口，不一會兒我和秋燕都吃出汗來了。
我見秋燕吃得津津有味，笑道：“好吃嗎？”
“好吃。”秋燕舀一勺子要我嚐一口。
我說：“都一樣的。”
秋燕撒嬌道：“不嘛，我就要你嚐這個。”
我見旁人在笑我們，我是不喜歡耍這種浪漫的，不過也不能當眾掃了秋燕的興，就吧唧一口吃掉，至今想來那一口吃在嘴裏暖在心裏。
“你是顏平吧。”一個跟我一般大年紀的瘸子走到我跟前，他的臉很恐怖，一臉的傷疤。
我根本認不出他，這人也看出我認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