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司機開著麵包車回來了,便把香煙在腳底上掐滅丟進垃圾桶裏,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望著天空刺目的陽光,感覺自己活在一個很不真實的世界裏,四周隻有機器聲。
正康是一家做品牌手機加工的小型電子廠,他們的生意因為都是外貿訂單,利潤還不錯。正康老板跟我有共同語言,彼此在一起說話很投機,這當中雖然有我特意附和他的意思,但是我們確實有共同語言。他大學畢業出來一心想做文學家,便去做某著名純文學雜誌的編輯,後來那份著名純文學雜誌因為經營不下去停刊,之後他就到廣州某報社做深度部的記者,但是限製太多他做得很痛苦,當時報社總編輯出事,他萬念俱灰就離開報社去做銷售,有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跟朋友下海做起電子外貿生意,後來自己有了資金和外貿訂單,便跟朋友一起開了正康這家電子廠。
正康老板為人比較和善,談吐很優雅。我笑他有大企業家的作風,將來說不定會成為大企業家。
正康老板苦笑道:“在中國沒有背景和靠山的人,縱使比爾蓋茨也隻能是小老板,就算你有賴昌星的通天本領最後也隻是一頭養肥的豬。”
“沒有這麼悲觀吧。”我說完端起酒杯跟正康老板碰一下杯。
正康老板一口喝完杯中的啤酒,在我給他斟酒的時候說:“你看過王躍文先生的《國畫》沒有?”
我給自己倒上啤酒把已經空了的啤酒瓶放到桌下,說:“早幾年前看過,不太記得了。”
正康老板說:“我也是幾年前看過,但是我一直忘不了。那書隻寫了兩個字——毀滅。我當初看完那本書覺得作者太悲觀主義了,現在我隻有笑我當初的想法很幼稚,就像作者自己說的他隻寫一些小巫都不是的故事,真正的現實比《國畫》更恐怖。我不瞞你說,我曾經差點就做了小說裏的曾俚和李明溪。”
“這個我有印象,曾俚好像就是那個說真話受打壓又被世俗所拋棄的記者,李明溪是那個最後被世俗和學院庸俗風氣逼瘋的畫家。”我居然還對那部小說有點記憶,這簡直讓我驚訝,因為我這兩年已經幾乎把過去看的文學作品快忘得一幹二淨了。
正康老板歎了一口氣,說:“差不多是那樣。來,喝酒,現在我隻一門心思做生意,別的不去想了,想也沒用。”
“有時間你還寫東西嗎?”
“寫。不過已經找不到以前寫作的感覺了。”
“難道你就這麼放棄了文學理想。”我仿佛是在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