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則說現在這個局麵是因為廣東在搞“騰籠換鳥”的經濟政策使然,“騰籠換鳥”是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一種戰略舉措,就是把現有的傳統製造業從目前的產業基地“轉移出去”再把“先進生產力”轉移進來,以達到經濟轉型、產業升級。我們這些粗加工製造業已經在廣東失去市場,因此好多製造業企業開始轉移到內陸或者江浙一帶去了。但是眾說紛紜,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們都聽之,至少我們還沒有打算轉移出去。
“顏先生你們今天收獲怎麼樣?”沈先生走過來笑道,他們廠的展位就在我們旁邊。沈先生是浙江省浦江莞山鎖具有限公司負責人,莞山鎖具是浙江省排名前十的大型鎖具企業。他昨天跟我說今年以來,他們廠改一個月休息一天為一個星期休息一天。從廣交會回去後,沈先生打算給員工一周來個雙休日。
我無奈地笑道:“沒收獲。你們呢?”說完熱情地請沈先生坐下來閑聊,想從他這裏學點經驗。
沈先生也無奈地笑道:“唉,看來我們這些傳統製造業的寒冬要到了。廣交會這塊是出口貿易的‘晴雨表’,現在這麼冷清,估計接下來的生意會越來越難做了。我剛才跟一個記者聊天,聽他說很多企業接收到的名片數量比去年同期減少一半,比今年春交會也少四成。德、法兩國客商兩天進館量前所未有地低於四位數。——吳先生過來聊天啊,你們收獲怎麼樣?”
吳先生是廣東佛山順德區某家居用品有限公司的營銷經理,從事製造業外貿工作7年,他走過來坐下說:“我們來這裏三天了,九十張名片都沒有發完你說能有什麼收獲。”
我好奇地問:“為什麼今年會出現這種經濟危機呢?”
吳先生說:“這跟去年下半年全球經濟開始放緩和消費疲弱有關,現在海外采購商賣不動貨物,原本一個月訂一箱貨,現在訂貨周期增加了20天以上。原本訂五個、十個集裝箱貨物,現在隻訂一兩箱。”
“誰都不敢多要貨,甚至急於清倉。中國產品現在擺在倉庫裏要貶值。”沈先生說。
吳先生說:“是啊,老牌製造業的企業在20年來與外商合作的流程都是:第一批貨物出貨,第二批貨物已在倉庫,第三批貨物在製作。現在客商等第一批賣得差不多了,才催促工廠製作的第二批貨物加緊出貨,衝減倉儲和船運的風險。”
沈先生說:“是啊,在我們浦江這個生產鎖具的集中地,產品較落後的掛鎖小工廠基本停工。”
吳先生歎道:“可惜我們沒有本事轉型,不然跟上騰籠換鳥的經濟步伐就不愁發不財。”
沈先生也說:“是啊,今後是他們高新技術製造業的天下,我們傳統製造業注定要沒落了。”
廣交會的冷清程度完全出乎我的預料,這種僧多粥少的局麵,我們這種一直做內貿的小廠幾乎是不會有什麼撈到大魚的機會。我帶著馬歌他們在廣交會上晃蕩了三天一無所獲,於是我把情況彙報給顏經理。
顏經理在手機裏歎了一口氣,說:“那你們回來吧。”
我跟顏經理通完電話,站在我旁邊的馬歌便問我:“顏總怎麼說?”
我苦笑道:“我們收拾東西回去。”
有一個文員說:“往年這裏好熱鬧的,今天居然這麼冷清。”
馬歌對那個文員說:“你沒聽大家都在說傳統製造業的寒冬來了嗎。”
如果傳統製造業的寒冬來了,我們這些中小型民營製造業就真的很麻煩,大浪淘沙,我們隻是沙粒,在大浪麵前隻有隨波逐流。但是就在我準備從廣交會上回來的那天下午,我去跟劉先生告辭的時候,他居然說他在廣交會上接到一家法國家具廠上百萬的拉手訂單,如果合作愉快,可能會長期合作。
劉先生向我透露這個消息,就是在向我釋放跟我合作的意向,看我能不能夠滿足他的各項要求。我們太平廠有生產家具拉手的技術,東莞有兩家大型家具廠的拉手一直是太平在做,我立即跟劉先生達成初步合作意向。劉先生最後答應回去跟客戶商量一下,如果沒有問題他就帶客戶到太平廠去看廠。
我回去一下車就把這個意外的大收獲告訴顏經理,顏經理從大班椅裏跳起來,他叫我不惜一切代價去拿下劉先生手裏的外貿訂單。
我開心地笑道:“如果我們能夠跟法國那家家具廠長期合作,那我們還要增加生產規模不可,不然現有的生產規模這麼多客戶訂單應付不過來。”
顏經理坐在大班椅裏對我說:“現在生意難做,增加生產規模風險很大。如果我們跟法國那家家具廠能夠長期合作,我們就把那些利潤低的客戶外包給別的廠做。還有……”說到這兒顏經理頓了頓。
我忙問:“還有什麼?”
顏經理欠身趴在大班桌上對我說:“你有沒有覺得阿鍾在我們廠裏是多餘的呢?我這兩天總在琢磨這事,我們廠現在人手這麼多,利潤又這麼薄是完全可以把他的股份退給他讓他走人的。”
我沒好氣地說:“做人要講良心啊,他當初為我們入駐太平廠可是立下汗馬功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