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蘭冷著臉說：“顏總叫我過來談一談阿鍾的事情。”
我不用他們說穿，已經知道是談什麼事情。我瞪一眼顏經理，說：“你們真的就這麼絕情要把阿鍾趕出廠。”
顏經理瞪我一眼，說：“什麼叫絕情，這是生存法則，優勝劣汰。”
我憤怒地說：“你們做人要講點良心。”說完不想再跟他們坐在一起，掉頭就拉門要走。
“臭小子，站住。劉先生那邊談得怎麼樣？”顏經理急忙喊我一句。
我窩著火把劉先生的要求告訴顏經理。
顏經理怒道：“這劉先生也太獅子大開口了，要那麼高的差價，我們還有什麼利潤。”
“這事不如讓我去跟劉先生談，萬一不行就按我事先跟他談的方案做，我們就讓他入……”盧蘭的話還沒有說完顏經理幹咳一聲，盧蘭就朝我看過來。
我在盧蘭看我的時候，甩門出去。
我不想跟他們在一起，我感覺有一股很窒息的空氣在越來越壓抑我。我一出門就撞見馬歌，馬歌居然站在顏經理的辦公室門口偷聽。我沒好氣地衝馬歌說：“你幹嗎？”
馬歌把一封辭職信遞給我，“平仔，我不想幹了。”
我不解地問：“你不是幹的好好的，為什麼不想幹了？你難道還想去做專職寫手。我告訴你，那是一條死路。現在中國不需要文學了，沒有人會看你的小說。你醒醒吧。”
馬歌把辭職信硬塞到我的手裏，說：“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跟你們這群勢利小人一起喪盡天良。”
“你瘋了。這社會哪裏不一樣。”我一把揪住想走的馬歌。
“我不管社會怎麼樣，至少我的良心沒有壞。”馬歌抓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著手裏的馬歌辭職信，一時間愣在那裏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我仿佛在一個不能自主的夢裏。
阿鍾把他老婆的骨灰送回老家返回深圳後，我沒有辦法阻止顏經理跟盧蘭的決定，他們開始向阿鍾攤牌，最終阿鍾被顏經理逼著退股。阿鍾是聰明人，他沒有跟顏經理爭吵，他知道勉強留在太平廠顏經理會處處跟他使絆子，到那時候他更加被動。
阿鍾從太平廠退股出來，他跟我說他準備去東莞虎門一家大型五金廠做業務員，他有老鄉在那裏跑業務。
周三，阿鍾打電話給我，他要離開深圳了。他把所有東西已經收拾好，準備請一輛麵包車把他在深圳的“包袱”拉到東莞虎門去。我開車帶著秋燕去幫他收拾完東西，然後請他和兒子一塊去吃飯。阿鍾在飯桌上跟我和秋燕談了他來深圳的故事。
“我當初帶著人生希望來深圳，在深圳浮浮沉沉這麼多年，沒想到最後這樣結局了。”阿鍾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人生啊，其實是一個悲劇。顏平你要好好努力，不要向我一樣沒出息。”說完拍一下隻知道低頭吃雞腿的兒子，“臭小子，給我記住你在家裏跟我說過的話。現在你媽媽走了，這世上就乘下我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了，你可不許再給我填亂。”
阿鍾的兒子小大人似的說：“爸，你放心，我會努力做人的。將來你老了，我一定賺好多錢養你。”
阿鍾的兒子把我們這些大人都逗樂了，我們哪個小時候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隻是現實總是殘酷的，但是人活著不能沒有夢想。
“顏平，秋燕祝你們在深圳越來越好。我走了！”阿鍾在麵包車司機發車時對我們說的話，我至今記得很清楚。阿鍾的眼睛紅了，他想哭，但是他沒有哭，也許已經哭不出來。他們父子倆坐的那輛破舊的麵包，在車流裏無聲無息地駛上離開深圳的道路。
“顏平，我害怕。”秋燕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