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沉。

柳絮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山坳中。

她腰間的挎包微微拱動兩下——

從鬆鬆垮垮的束口處,鑽出一個毛絨絨黑漆漆的小腦袋來。

“喵喵,你現在倒是乖了,懂得隱匿氣息,還異常淡定,倒是不曾惹事生非。”柳絮解開束口,剛將小家夥放出來,就晃過一道黑色虛影,僅僅眨眼之間,小家夥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來了?”禹雋逸掀開厚重的門簾,走出來,手裏握著柳絮的設計草圖。

“嗯。”她點頭。

“耽擱了些時間,出了事?”禹雋逸又問。

“柳老六給我定了門親事,河對岸的石磨村,一個叫鄭簡的男人。今兒個,對方上門驗貨來了。”柳絮走到洗漱台前,洗幹淨了手。

“喲,你還挺搶手,看來排著隊等晏公子死的人,不在少數啊。怎麼樣,可是看得順眼?”禹雋逸側過身,讓柳絮進到洞內。

柳絮走到晏歸塵的石床前,俯身,探探他的體溫,又習慣性地將手指擱在他鼻尖下,感受著若有若無的呼吸。

“瞧瞧,嘴巴的藥渣子都還在。本官可是用心的緊。就差沒嘴對著嘴喂了。”禹雋逸邀功似的,修長的手指,敲擊在旁邊黑糊糊的藥碗上。

“多謝。”柳絮收回手指,問向禹雋逸,“我夫君,可能活過七月初七?”

“何出此言?”禹雋逸眉頭一挑,側目躲閃的樣子,莫名有些心虛。

“可是活不過?你知道些什麼?”柳絮心裏一揪,手腳有些發涼,原本隻是別人荒唐的無稽之談,這會子,倒顯得嚴肅起來。

“慌什麼!”禹雋逸突然噗呲一聲,笑出來,不正經地拍拍柳絮的腦門,“他死了,不是還有我嗎?再說了,他活一天,便是賺一天,可這日子,總得有個盡頭不是。”

“可這盡頭,就是七月初七?”柳絮問。

禹雋逸沉默下去。

山洞內隻有喵喵靠著岩壁,磨爪子的呲呲聲,過好一會兒,他才徐徐吐出一口氣,“最長,神丹妙藥吊著,也就是初七了。”

“誰下的定論?”柳絮問。

鶴鬆堂的袁大夫,分明說過晏歸塵還有十個年頭可活,即便這一次失血過多,但好歹也止住了,好生將養著,不至於熬不過一月。

那麼七月初七的定論,到底又是誰說的?誰在詛咒晏歸塵,恨不得他早死……

柳絮冷眼斜睨著禹雋逸,那略帶仇視的小眼神,嚇得他莫名心虛,囁嚅著嘴,含含糊糊道:“一個皇城來的高人,在晏公子昏迷期間,已經悄然診斷過,以他現在的身子狀況,能拖到初七,已是幸運。本官怕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傷心過度出個好歹,人前腳涼,你後腳倒,禍事連連……所以就……”

“瞞住了……”柳絮深吸一口氣,皺皺眉,似乎在琢磨些什麼。

“柳絮,柳姑娘……”禹雋逸見她表情高深莫測,心裏沒來由地突突起來,按理說,這丫頭在得知如此噩耗後,不悲痛昏厥,也該淚如雨下吧,現在這一臉淡漠的表情,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