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月圓之夜。
大都東北一棟毫不起眼的民宅內,隱隱有燈光閃動。
宅子的木門已經開始剝落,青磚也有了細微的裂紋,饒是誰也不會想到,這裏便是桑哥的府邸。
一個纖細的黑影翻過已經有些傾頹的圍牆,等巡邏的衛兵走過,那個黑影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此人似乎對桑哥府很是熟悉,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桑哥的書房,渾黃的燈光下,一個寬厚的背影正伏在桌上奮筆疾書。
黑影深吸一口氣,忽然縱身破窗而入,燈下的人影聽到響聲,還沒有來得及回頭,便被一劍刺穿了胸口,黑影眼中閃現得色,將長劍抽出,自己也激退幾步,噴濺的鮮血絲毫沒有沾到她身上,中劍之人仰麵躺在地上,身體還在微微抽出,黑影看到此人相貌,雙眼圓睜,似乎難以置信,轉身剛想逃走,卻聽書房大門猛的打開,桑哥帶著數十武士好整以暇的站在門口,看向黑衣人的眼神也滿是玩味。
黑衣人冷冷看著桑哥,低聲道:“卑鄙。”聲音柔和,竟然是個女子。
桑哥大笑道:“深夜行刺殺之事,究竟是誰卑鄙?夜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你十五月圓之夜來刺殺本官,真是愚蠢。”
黑衣人冷笑道:“桑哥狗官,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你修煉邪功,每到十五月圓之夜功力全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說著,黑衣人提著血淋淋的長劍刺向桑哥,桑哥冷笑著抬起手掌,強勁的內力將黑衣人逼退幾步,她捂住胸口,似乎是受了內傷。
桑哥冷笑道:“我是不是還每天晚上屏退護衛,獨自一人在書房研究國家大事?”
“你……”黑衣人後退一步,眼中滿是驚訝之色。
桑哥得意道:“告訴你,落紅開始是給你們探聽情報不錯,可如今,她已經是本官的人了,月圓之夜功力全失,這種蹩腳的謊話你也信,真是愚蠢!”
黑衣人眼神閃了閃,捂著胸口冷哼道:“桑哥,你等著,總有一日我回來拿你性命!”說著,忽然從懷中掏出一物,擲在地上,黑衣人也不見了蹤影,桑哥身後的衛兵本想去追,桑哥搖搖頭道:“障眼法而已,不必去追了。一個小姑娘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黑衣人隻覺胸口越來越疼,她聽說過桑哥武功不低,可今日才發現,桑哥的功夫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她開始懊悔錯信了落紅,可如今又有什麼辦法呢?
月亮過於明亮,讓她藏身更加困難,而胸口的疼痛,更讓他覺得舉步維艱。
她不停的回頭,擔心桑哥的人追上來,而且此刻已經過了宵禁,自己這身打扮,如果被其他護衛看到,恐怕也說不清楚。
越向前走,她越覺得胸口劇痛腳步沉重,便深吸了一口氣,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她與落紅一起長大的童年,似乎還在眼前,隻是,落紅已經不是那個疼愛她的姐姐了。記得自己十歲時,師父讓落紅姐姐去接近桑哥,姐姐不願,她也舍不得姐姐,但是師命難違,那一晚,她抱著姐姐哭到深夜,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後,卻不見姐姐的身影,師父說,姐姐已經走了,留給她深深的想念和寂寞的五年。
五年後,師父說姐姐已經站穩腳跟,要她去刺殺桑哥,她記得當時,師父的語氣裏滿是恨意,但眼裏卻閃著淚光。
見到姐姐,姐姐畫著精致的妝容,成熟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她抓著姐姐的手問這問那,可姐姐卻什麼也不願意說,隻是急急的告訴她桑哥的情況,便轉身離去,望著姐姐更加消瘦的背影,她心如刀割,發誓要將姐姐從魔窟中救出來,誰料,她眼中的魔窟,已經成為姐姐的安樂窩。
胸口越來越痛,讓她幾乎難以呼吸,她看了看天色,艱難的站起身,再不出城,接應的人該等急了。
繞到城牆東南角,分開雜草,從小洞鑽了出去,按照約定的路線一路想東,可越走越覺得不對。
五天前,這裏分明還是雜草叢生的荒地,如今卻成了一片焦土,他們約好在槐樹下相見,可槐樹又在哪裏?
月亮依舊明亮,可胸口的劇痛卻讓她的眼前越來越模糊,她努力睜大眼睛看向四周,卻依然難以分辨眼前的一切。
繼續踉蹌著向前走去,忽然腳下一軟,周遭的泥土似乎有些鬆動,接著,她便昏迷過去,失去了意識。
無盡的黑暗,她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師父將她放在馬背上,有些顛簸,她經常一坐上馬背就昏昏欲睡。接著,她隱隱約約聽到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調侃道:“閑的沒事兒挖個陷阱沒捉到野豬捉到個女人。”
……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感覺到了光亮,掙紮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她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身上的黑衣已經換成了白色的內衫,心中一驚,騰的坐了起來。